程燦如告訴陳澈,她老家是北方某省份的。
四五十年前,她其實有個還算殷實體面的中產(chǎn)家庭,生父程青松是某地級市的副書籍,生母也是一名機關(guān)干部。
這樣的家庭,在計劃生育的年代只能生一個,她父母那時候早就有了她姐姐,按理說她這個老二是不可能再出生的,但不幸的是,后來家里了一場巨大的變故……
那時,程父在充滿陰謀算計的guan場遭人陷害,以故意殺人案被逮捕,在獄中被屈打成招,最終被判了無期徒刑,也被免除了所有職務(wù),剝奪了各項政治權(quán)利……
程母呢,也被帶走調(diào)查,最后被組織扣上了包庇罪,雖然免于牢獄之災(zāi),但也被免去了公職,一下子從一個體面的guan員變成了普通的小老百姓,還背負著世人的白眼嘲笑,親朋的落井下石,和丈夫入獄的痛苦無助……
那時,就在程父剛被刑拘沒多久,程母發(fā)現(xiàn)自己懷上了二胎。
如果兩口子不出事,這個意外懷上的二胎肯定是不能留的。
就在雙方都出事,不再是公職人員后,程母抱著生個兒子的心態(tài),留下這個二胎,沒想到最后生出來還是女兒,也就是后來的程燦如。
一下子遭遇了這樣的家庭巨變,一面要養(yǎng)育兩個女兒,一面要為丈夫申冤,程母在奔波了兩年后實在心力交瘁,最后遇到一個姓蔣的追求者。
這個追求者也是離異的,外貌和經(jīng)濟條件都很一般,在一個普通高校做老師,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對程母非常好,聲稱愿意幫她撫養(yǎng)孩子,還有關(guān)系幫她丈夫翻案…
在這樣的情況下,程母后來跟和這個蔣先生走到了一起,本來不想領(lǐng)證的,但由于這個蔣先生對她實在太好,是她絕境中唯一的一道光,后來兩人便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相當于帶著兩個女兒改嫁了。
但是后來,兩人在一起不過兩年時間,程母卻不幸死于一場車禍!
那一年,她的大女兒15歲正讀初中,小女兒,也就是程燦如,才3歲,還在讀幼兒園!
原本這樣的情況,兩個女兒應(yīng)該被親戚收養(yǎng)的,但由于當年程父程母得勢的時候沒有處理好跟‘底層親戚’的關(guān)系,親戚看他們落敗后都落井下石,避之唯恐不及,不可能替他們養(yǎng)孩子。
所以最終,程家兩個女兒只能跟著繼父蔣先生生活。
沒想到的是,后來又過了兩年,繼父蔣先生卻因為債務(wù)問題,以及其他不明原因跳樓自殺!
就這樣,年僅5歲的程燦如跟姐姐再次成為了孤兒……
幸好那時候姐姐也快成年了,為了養(yǎng)活她這個妹妹,姐姐不得不輟學去打工賺錢,兩姐妹從此就相依為命生活了下去……
逐漸長大的程燦如,對于父親蒙冤入獄的事也越來越清楚,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長大后能夠為獄中的父親沉冤昭雪。
她刻苦學習,從小學初中到高中,一路都是班級第一的學霸,后來如愿考上了國內(nèi)的一所名牌大學。
她選擇了法學,后來為了給父親的案子找證據(jù),她又學了法醫(yī)學專業(yè),不斷給自己充電,為進入司法系統(tǒng)做各種努力……
畢業(yè)后,她又如愿進入了刑偵大隊實習,再后來從事了幾年的法醫(yī)。
正是在從事法醫(yī)的過程中,她憑著已經(jīng)掌握的司法資源,重啟了父親案子的調(diào)查,她自己也通過再次對父親案件受害人保留下來的檢材進行剖析研究,最終才找到了關(guān)鍵的突破口,一層層上報之后,上面最終采用了她的關(guān)鍵證據(jù),判定了她父親程青松無罪并釋放……
父親雖然被無罪釋放了,但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年,出獄也成了個年事已高的老頭,再加上在獄中多年,遭遇了巨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出來后也什么都沒了,身體狀況一直不算多好。
那些年,程燦如就一邊照料著父親,一邊拼命工作往上爬,后面事業(yè)倒是一直順風順水的,升職很快,從法醫(yī)系統(tǒng)又轉(zhuǎn)到了檢察院,從二線城市的初級檢察官到中級檢察官,再升到現(xiàn)在G市一線城市的高級檢察官。
正因為忙工作和照顧父親,她也耽誤了自己的婚姻,在35歲那年才遇到一個各方面條件合適的男子結(jié)婚,36歲生下了女兒;
但后來,由于夫妻倆都忙于工作,再加上性格不合,彼此都很強硬,婚姻也出現(xiàn)了裂痕,不過維持了五六年就離了,她自己爭取到了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
就在去年,程父在被她照顧了多年后,也因病離世……
聽完程燦如如此復雜甚至是‘凄涼’的身世背景,陳澈都不禁有些沉默了,怎么也想到,表面風光的程大檢察官,背后居然有這這么跌宕起伏的人生……
“我父母這些悲情的陳年往事,我除了當年跟我前夫感情好的時候說過,沒再對其他人提過半個字,”
程燦如端起水杯喝了點水,平復內(nèi)心的波瀾,又說了句,“我最初的名字其實叫程雯燦,后來,為了不想被人提及以前不堪的身世,給自己改名程燦如,”
“嗯!标惓狐c點頭,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聽聞了她的身世之后,聯(lián)系到自己也是孤兒,父母雙亡的背景,倒是很能共情到她的遭遇。
悶了半晌后,他略感疑惑的問她,“你不是說你當年跟你姐姐相依為命嗎?怎么后面沒聽你提到過了?除了你女兒,她不也是你最重要的親人?”
聽到這話,程燦如的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還有些發(fā)白,“……”
“我姐姐——”她勉強笑了笑,說到,“她在早些年嫁到了外地,嫁人之后就一直以她的家庭為重了,不過她那些年一直在供我讀書學習,我跟她關(guān)系挺好的,只不過,我考慮到她也得顧好她的家庭,就不想再過多的打擾她,”
“后面父親也是我一個人照料,我就想她輕松點,畢竟她這輩子……實在太苦了,她在童年時候享受過圓滿體面的家庭,看到過父母志得意滿的人生,后面又親自見到了父母雙雙跌入地獄的凄慘,這種巨大創(chuàng)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面對這么沉重的話題,陳澈也不想再去深究,畢竟是人家的家庭私事,問多了也挺冒犯的。
就在他偶然抬眼的瞬間,卻又發(fā)現(xiàn)程燦如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怎么了?”他問。
“哦,”程燦如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眼神有些太直白了,她趕緊收回目光,笑著道,“我以前不跟你提過嗎,覺得你長得有點像我一位故人,每次跟你聊天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盯著你觀察,別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