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位公子,分別得到六卿之一的支持。
此時的他們,都血氣方剛,熱情澎湃。
迫不及待想要做一些大事、實事,證明自己的賢能和才干。
只是,當六卿將領(lǐng)地內(nèi)所有的資料搬到面前時,公子們?nèi)家粋腦袋兩個大。
眼下的晉國,就是一個爛攤子。
這個爛攤子里,全是爛賬。
之前因為天神的緣故,晉國國君收回各大封臣的土地,打算統(tǒng)一管理,種植神粟等作物。
然而,這件事剛做了一半就做不下去了。
“公子,眼下國中大大小小的封臣都征討墨家去了,然后技不如人,被墨家生擒活捉!
“之后君上又查處貪腐,將剩余的封臣也被抄滅了。”
“當下,各地都沒有主事官員,今年的秋收會受到影響,完糧納稅怕是也會生出許多波折,然后是明年的春耕……”
“對了公子,冬季河流冰封,開春時河水暴漲,會淹沒兩岸諸多農(nóng)田,咱們得趁著農(nóng)閑時征發(fā)民夫,疏浚河道、修筑堤壩!
“還有,這次君上親征,死傷慘重,軍中多有逃兵,是否追緝他們,還請公子下令。”
“對了,公子好像還沒婚配,有道是國無儲不穩(wěn),君上還是早日成家,誕下儲君才好!
二公子眨巴著眼睛,愣愣的看著魏氏。
他有點不敢相信。
濃眉大眼的魏氏,口才怎么如此之好。
這么多內(nèi)容,一點磕巴都沒有,那叫一個順暢。
而且這些話的內(nèi)容。
單拎出來,好像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事情,國事、政事、大事、要事。
可是,眾多事件組合到一起,就感覺哪哪都不對。
二公子問道:“這么多事,都是孤一個人處置?輔政的臣子呢?”
魏氏又向外招了招手。
幾個仆人挑著扁擔,又搬來十多箱竹簡和書冊。
“公子,你不是說我們六卿把持軍政,是晉國的毒瘤嗎?”
“我們魏氏愿意交出手中兵權(quán),只是在此之前,公子得把士兵們的軍餉補齊,把陣亡士兵的撫恤發(fā)下去。”
“對了,還有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突出的士兵,公子要落實他們的封賞!
“這些都是君上親口承諾過的,公子不會反對吧?”
二公子咬了咬牙,沒說話。
他的母族是秦國公室,從小就聽母親講述秦國的風土人情。
他對軍事并非一竅不通。
軍中吃空餉是常態(tài),就像地方官員貪墨一個道理。
魏氏送上來的士兵名冊,鬼知道哪些是真人,哪些是假人。
這個年代戶籍也不嚴,根本沒法詳細排查。
軍中究竟有多少空餉,全靠將帥個人良心。
大不了一個受傷陣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去哪核對?
戰(zhàn)場上走丟士兵多了去。
這東西,完全是魏氏自己寫名單。
寫多少,就算多少。
名單上有多少,自己就得給多少。
二公子牙齒咬得咯咯響。
他知道,自己想要真正掌握這支軍隊,必須得大出血才行。
“魏卿,容我三思!”
“是!臣就不打擾君上休息了!
看著魏氏離開的背影,二公子深吸一口氣。
很快,屏風后走出兩個人影。
一個,是他的心腹幕僚,另一個則秦人打扮。
“主公,魏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二公子瞥了他一眼,“那么,孤該如何反擊?”
幕僚瞬間啞巴了。
他就是一個讀過點書,認得點字,會寫寫畫畫的師爺。
軍事,他是一點都不沾邊。
甚至軍中公文他都看不懂。
當然,看不懂不怪他。
而是軍中那些大老粗寫公文太隨意,只要自己能看懂就行了,才不管旁人看懂看不懂。
比如“三七二十一”,大老粗們記賬就成了“三七二十七”。
類似的情況比比皆是。
一支隊伍該發(fā)多少糧,都是只見多,不見少。
關(guān)鍵是這些糧官隔三差五被抽調(diào),去向不明。
要么就是傷病陣亡,找也找不到。
“舅舅,你說,孤該怎么辦?”
秦人跪坐在蒲團上,隨手翻看了一些賬冊。
“君上,這些都是軍中貪墨的伎倆,我們國中也有很多。”
“哦?舅舅,你們是怎么解決的呢?”
秦人回答道:“這些賬,沒法深究,否則軍心不穩(wěn)。”
二公子皺眉。
幕僚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立刻跳起來說道:“難道就任由他們胡作非為,我們什么也不做嗎?”
秦人面無表情的拈了拈長須,“軍中艱苦,又沒有多余的營生渠道,若不從日常的糧餉做手腳,就只能掠奪百姓,截殺商旅。”
聽到這話,二公子眉頭皺的更緊。
“舅舅,秦國也是這樣嗎?”
“非也!我們秦國周邊有眾多戎族部落,大軍常年出征,征討戎人,劫掠財物。戰(zhàn)爭狀態(tài)下,兵將數(shù)量一目了然,每日耗費一清二楚!
二公子瞬間明白了。
軍隊天生嗜血,它存在的意義就是征戰(zhàn)、掠奪。
如果不出去掠奪敵人,就只能在國內(nèi)掠奪自我。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哪怕軍隊什么都不干,只是駐扎在那里,也能通過糧草物資衣服布料等途徑侵占國家資源。
這種事,無法避免。
唯一的辦法就是戰(zhàn)爭,把軍隊派出去,每日征戰(zhàn)。
二公子嘆息一聲,“舅舅,你們好歹還有戎人為鄰,我們晉國周邊除了楚國,已經(jīng)沒有對手了!
跟晉國為鄰的,都被滅掉了。
剩下的都是打不過、滅不掉的。
跟楚國打了一百多年,互有勝負,誰也干不掉誰。
跟中山國也干過幾次,沒打過,還被揍了一頓。
好啃的骨頭基本沒了,剩下都是啃不動,還累牙的。
秦人笑了笑,“君上想要對手,那還不簡單?我們吞并戎國,向西拓地千里,卻沒想到,千里之外還有萬里……”
話題很快就談到七河之地,談到伊犁城。
“我們公子嬴捷——也就是君上的表兄,奉國君之命向西開拓,如今已站穩(wěn)腳跟!
“伊犁城繁華遠超中原任何城市,七河之地富庶不亞于神州!”
“最重要的,七河之地周邊種族眾多,各種特殊的物產(chǎn)比比皆是!
“百人即可為村,千人即可為國,大大小小的國家數(shù)以萬計!
“我們有路子,咱們各出一半人手,干一票大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