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寺廟構(gòu)造其實都大差不差,基本上都是有規(guī)格和形式的,大部分都是通用,只有偶爾一些會做些許調(diào)整。
不過那羅漢口中所說真正的正音法寺,建的就是極為的規(guī)整——是完全按照佛門規(guī)格建造,而且占地不大,大約也就禪林寺的三分之二左右,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整個法寺建造相當(dāng)樸素,基本上都是泥磚配了些上了漆也顯得極為老舊的木頭。
跟城外的華麗建筑還是有極大的差別。
緣空神色平靜,世人有好有壞,并不因為修行而改變,也不因修了什么而改變。
修士一樣,佛修也一樣,力量不是本質(zhì),心才是。
自從有記憶起就待在佛寺的緣空自然無需介紹,目光微微掃過就大概知曉這棟屋子是什么用處的。
正音法寺之內(nèi)也有僧侶,只是相比之下,數(shù)量極少,走過屋子時才能偶爾看見一兩位閉眼修行的佛修。
法寺之內(nèi)已經(jīng)沒有普通凡人佛修,此處皆是修士。
而且修為都不算低,常人沒有感知的緣空,此刻在這群佛修眼中就跟大燈泡似的。
緣空隨意路過時,那些佛修都紛紛睜眼,向緣空行禮之后才會繼續(xù)閉眼修行。
面對那些佛修的行禮,緣空也都會一一回禮。
緣空獨自前行,自然是有目的地,向前直走片刻,一座終于稍見些許華麗的大殿,殿牌高掛——大雄寶殿。
四扇大門盡開,一位佝僂著腰,身形消瘦,輕敲身前木魚的僧侶站在佛像前。
并非只有中州佛門建的大雄寶殿是真的,此處也是真的。
對于沙彌來說,只是華麗與否的問題,因為端坐上位的不是誰,而是心中佛。
是誰都行,所以建哪都可,誰建都行。
緣空目光看著那身形佝僂的僧侶,緩步向前,走至大門前停下腳步,雙手合十道:
“佛子南空,修行路過至此,還望指教。”
“這不是你這種純粹佛子該來的地方!
僧侶緩緩回過頭去,蒼老滿是溝壑的臉龐,眼眸渾濁未明,聲音蒼老又沙啞,正常人聽起來是覺得難聽的。
他緩緩站起身來,渾濁的目光看了緣空片刻,隨后道:
“留你一晚,食一餐素,我喚人護(hù)送你離去,此處沒有你想問的答案,也沒有什么指教能給你!
緣空目光直視,開口直問:“此處不是佛寺?前輩不修佛法?”
僧侶輕輕放下木魚到身后桌上:
“此處是佛寺,但幾乎沒人修佛法,我所念虔誠,只是因為是我在給自己念,這里給不了你答案,反而會讓你尋不著方向。”
緣空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怎么聽起來像個黑寺。”
“不用像,此處就是!鄙畟H沒有遲疑的開口回答,“此處皆是怒火羅漢,手中淌血的羅剎,來此處的沒有佛,只有即將化作惡鬼的修士。”
“貪欲流我心間,怒火燒我六韻,戒律視為無物,慈悲如同塵灰!
縱然已經(jīng)算是見過世面,也聽過無邊鬼話的緣空此刻也稍有愣神。
見過說話直白,但這話說的也未免太過直白。
一點不演,壞的純粹?
僧侶目光平靜,看著有些緣空繼續(xù)道:“你是佛子,將來該坐金蓮之上,我無意害你!
“我活了不知多少年,以我親眼所見來看,做人都要和光同塵!
“你坐金蓮之上,就自然要有人在金蓮之下替你頌經(jīng),世間皆是如此,亙古不變的道理!
緣空質(zhì)問道:“佛也如此?”
僧侶蒼老臉上露出笑意,干脆回答道:
“佛也如此,金蓮本就不是誰都能坐!
沒等緣空回話,僧侶揮手示意緣空先走進(jìn)殿內(nèi)。
沒有過多遲疑,緣空面色肅穆的踏入殿內(nèi),隨著僧侶示意的目光望去。
只見主位上的佛陀幾乎到頂,不過卻也能看見佛的面——無面。
只有圓潤的臉型,沒有眼睛、鼻子、耳朵。
“佛本無像,亦或千變?nèi)f象!鄙畟H平靜開口,“當(dāng)初是這樣,如今不是了,有了名號,有了模樣,有了對象!
緣空目光收回,目光看向僧侶:“有此言論,您豈不是不該在這?”
僧侶臉上露出笑意,身形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靈力滾動些許便是無盡威勢。
緣空神色瞪大,只是露出這些許的靈力波動,緣空便能確定面前是大能中的大能!
只是下一刻,無數(shù)的金色鎖鏈從四面八方浮現(xiàn),從殿頂,從地下,從佛手,將這僧侶四肢和脖子纏繞的緊緊的。
下一刻,僧侶退回一步,所有金色鎖鏈瞬間消散無形,仿佛只是夢幻泡影一般。
“不該在這的,也要待在這!鄙畟H繼續(xù)開口道,“我也算半強(qiáng)迫半自愿,我是留在此處便是底線!
“總有人成不了佛,那人為何不能是我?”
“更何況,我瞧那佛好像也沒多好,坐下金蓮不也是鐵鏈?”
僧侶回頭拾起放在桌上的木魚:“此處有大隱秘,哪羅漢看不出你眼中的本事,你的眼睛總會看到不該看的!
“我本該直接送你離去,只是你來的并不湊巧,只能留宿一夜,待在房間里,那也不要去,如果可以,眼睛也不要睜開!
緣空輕輕嘆了口氣,沒有繼續(xù)多問什么,話至此,這老僧侶已經(jīng)說的夠多了,他雙手合十微微彎腰道:
“多謝教誨。”
僧侶回身輕敲桌上木魚,像是勸慰道:
“你是佛子,便是未來佛,未來盡在你們手中,要光芒,要無塵,都在你們手中,你們心中,我等皆是塵埃,終會一揮而空,留不下痕跡。”
“只需做你們想做的。”
緣空輕輕頷首,但是并沒有多說什么。
如果是以前,自己走了這么遠(yuǎn)的地方,結(jié)果只是說了幾句話就將自己徹底打發(fā),緣空多少有點悶氣。
不過如今卻不是。
經(jīng)歷多了,緣空才知曉,面前的僧侶甚至已經(jīng)將不能說的話都說了。
人有多面,這僧侶對于緣空來說自是好人,不過對于其他人來說并非如此。
緣空再次雙手合十之后便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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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音法寺,客房。
緣空拜謝引路的羅漢之后,心情沉重的落座在椅子上。
“南空佛子?我瞧你不是渝州城,禪林佛寺的緣空嗎?”
忽然聲音從緣空身后傳來。
緣空心跳慢了半拍,隨即連忙扭頭回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