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正在給客人斟茶,側(cè)臉的胭脂暈染得恰到好處。
穿長衫的賬房先生撥著算盤,身后的價目表寫著“聽曲二錢,留宿五兩”。
最瘆人的是樓梯拐角處的一個房間里,龜奴模樣的漢子正在對一個少女用刑。
少女凄厲的哭叫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心臟緊縮。
在“歷代名妓展”的展柜前,放著蘇小小的象牙篦子、陳圓圓的鎏金指甲套。
這些被文人墨客寫了千百遍的女子,她們的貼身物件竟如此尋常,尋常得像隔壁裁縫鋪的繡花針。
直到發(fā)現(xiàn)某塊展板上的數(shù)據(jù):道光年間靖港登記在冊妓女247人,平均壽命29歲!
蘇醒笑了,笑容酸澀。
那些被贊為“風(fēng)華絕代”的傳奇,也不過是千萬個早凋生命的中,令人扼腕的殘燭,同樣滿是遺憾的余燼。
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二樓,有個牌子提醒游客:十八歲以下禁止入內(nèi)。
很多游客都以為會看到什么香艷場景,結(jié)果滿墻都是泛黃的賣身契。
“立賣女文書人李王氏,因丈夫病故無錢殯葬,愿將親生女李秀娥,年十四歲,賣與宏泰坊為妓..…”
“光緒三年,張氏女被轉(zhuǎn)賣七次,最終投井自盡,坊間賠銀十兩了事……”
最震撼的是某間廂房里的“刑具展”:帶倒刺的藤條、夾手指的拶子、防止逃跑的鐵鏈腳鐐——原來《金陵十三釵》里的殘酷,在這里不過是日常。
在某個布置成婚房的展室,大紅綢緞包裹的雕花床上方,懸著塊“玉潔冰清”的匾額。
這是給“清倌人”破身前夜的儀式,老鴇要請戲班子唱《游園驚夢》,給姑娘灌參湯提神,第二天還能多賣幾兩銀子。
陽光從菱花窗格里漏進(jìn)來,照在那對從未被使用過的鴛鴦?wù)砩,像極了凝固的血漬。
蘇醒看得十分壓抑,心口堵得慌,她忍不住大口喘息了兩口氣。
何煦擰開隨身攜帶的礦泉水,遞給女朋友。
蘇醒喝了兩口水,胸口依舊悶悶的,并沒有緩解多少。
她知道,她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不適。
何煦的感受也不太好。
很多場景都讓他有些不忍去看。
二樓還有個展廳,是“性文化展覽廳”,兩人進(jìn)去瞄了幾眼,就面紅耳赤的出來了。
兩人雖然心里覺得,性沒什么可羞恥的,但看到那些露骨的畫面、那些器具和模型,還是給了他們相當(dāng)大的沖擊。
特別他們是情侶關(guān)系,跟自己的戀人一起參觀這種展館,實(shí)在有些過于刺激了。
兩人下了樓。
在一樓休息了片刻后,離開了這處景點(diǎn)。
從宏泰坊后門出來,正對著民國十年建的臨河戲臺。
麻石欄板上雕刻的喜鵲登梅圖已模糊不清,倒是某根石柱上的打油詩還依稀可辨:“烏篷船,搖啊搖,船頭大哥摟細(xì)腰,今日賺得五斗米,明朝給妹買綾綃!
何煦拉著蘇醒的手,坐到了戲臺對面的茶攤上。
茶攤里有位大爺在給幾個外地游客講古。
他說:“當(dāng)年寧鄉(xiāng)來的烏篷船老大們,總愛帶著‘船上老婆’在這看戲,那些姑娘多半是十四、五歲買來的,比船老大小二十歲都算常見,白天幫著卸貨算賬,晚上還要陪睡,活不過三十歲就被扔進(jìn)溈水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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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泰坊的圖片我就不放了,怕大家看了做噩夢。
有兩段音效視頻,我一會兒抖音里,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