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順吉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朕心情甚佳,欲外出走走,你且陪朕一程!
“去哪兒?”余樂心中疑惑,不禁發(fā)問。
“去北塔寺。”宇文順吉淡淡地回應(yīng)。
“北塔寺?”余樂聞言,更顯詫異。
宇文順吉輕嘆一聲,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若非凝紫被囚禁于思德宮,朕又何必勞煩你相伴?”
“臣榮幸之至!
……
北塔寺,這座隱匿于都城一隅的千年古剎,以其莊嚴(yán)神秘之姿,靜靜訴說著歲月滄桑,成為一處令人心生敬畏的佛門圣地。
寺門古樸,兩側(cè)石獅威嚴(yán)。步入寺內(nèi),一條青石板道蜿蜒向前,兩旁古木參天,枝葉間漏下碎金般的光斑,為這幽靜之地平添幾分神秘與清幽。
小徑盡頭,一座巍峨白塔赫然入目,正是北塔寺的魂魄所在。塔身潔白如玉,高聳入云,每層檐角懸著銅鈴,微風(fēng)過處,鈴聲清越,恍若能滌凈心塵。塔基寬闊,浮雕盤龍翔鳳,盡顯皇家氣派,又不失佛門的莊嚴(yán)與靜穆。
寺門外,晨曦微露,香客已絡(luò)繹不絕。他們手持香火,面容虔誠,緩步踏入這片凈土。寺內(nèi)青煙繚繞,空氣中彌漫著淡淡檀香,悠揚(yáng)梵音低回縈繞,令人不由自主放緩腳步,心如止水。
大殿之內(nèi),金身佛像寶相莊嚴(yán),慈悲俯視眾生。信徒或跪或立,低聲祝禱,祈求平安順?biāo)。高僧們身著袈裟,或閉目誦經(jīng),或開示佛法,聲音溫和深沉,如春日細(xì)雨,浸潤著每一顆渴求解脫的心靈。梵音佛號交織,匯成洗滌靈魂的莊嚴(yán)樂章。
寺院各處,可見小沙彌忙碌的身影。或?yàn)咄ピ,或侍奉佛像,或協(xié)助祈福,一舉一動皆流露著對佛法的敬畏與至誠。
白塔之下,常設(shè)講經(jīng)法壇。此刻,宇文順吉與余樂正緩步于通往白塔的小徑。夕陽將二人的身影拉長,交談聲在裊裊香火與誦經(jīng)聲中格外輕柔,似是唯恐驚擾了這份莊嚴(yán)的寧靜。
宇文順吉步履沉重,眉宇間鎖著濃重的憂慮與自責(zé)。余樂默默相伴左右。微風(fēng)送來陣陣檀香梵唄,卻似難撫平他胸中波瀾。
“余樂,”宇文順吉開口,聲音透著疲憊,“朕這幾日輾轉(zhuǎn)難眠,心頭如壓千鈞。故召你同來這北塔寺走走,或能求得片刻安寧。”他壓低聲音,續(xù)道:“宮中佛堂,朕日日供奉,夜夜誦經(jīng),然心中罪業(yè), 總覺難消。憶及那場因朕決策而起的殺伐,無數(shù)無辜生靈隕落……愧疚自責(zé),如影隨形,難以釋懷。”
思緒不由自主飄回宮闈煩擾,皇后扎布烏蘭娜假借流產(chǎn)謀害貴妃風(fēng)凝紫之事,引動無名怒火翻涌,宇文順吉極力克制,未在這佛門凈地顯露分毫。
“朕常想,世間果有因果輪回否?”他嘆道,語氣滿是無奈與向往:“瞧你府中女眷,溫婉賢淑,知情達(dá)理;而朕的皇后與和妃……心機(jī)深沉,令人防不勝防。若朕的嬪妃皆如你府上女子般純真良善,何其有幸!”一聲長嘆,似欲將胸中郁結(jié)盡數(shù)傾吐。
余樂聞言暗驚。宮闈之深他略知一二,卻不料皇帝感慨至深。他溫言勸慰:“陛下勿憂。世事自有其緣法輪回。陛下持慈悲心,行善積德,假以時(shí)日,必能感化周遭,終得宮中祥和。”
“然朕為何總覺力不從心?”宇文順吉語帶困惑與自責(zé),仿佛在尋求解脫的答案。
余樂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這位帝王內(nèi)心的掙扎與痛苦,亦明白佛學(xué)之道,重在修心,非朝夕之功。
“陛下心系蒼生,已是至善。然佛學(xué)之道,非止于香火誦經(jīng),更在于心有所悟,躬身踐行。若誠心向佛,可從日常著手,心懷慈悲,廣行善事,或可漸漸卸下心間重負(fù)。”余樂輕聲開解。
宇文順吉眼中倏然一亮,若有所悟:“余愛卿此言甚是!朕以往只知供奉佛祖,卻忽略了佛法真諦在于修心行善。自今而后,朕當(dāng)更精進(jìn)修行,以慈悲為懷,廣行善事,為無辜逝者祈福超度!
正談?wù)撻g,兩名小沙彌迎面走來,旁若無人,語帶急切與崇敬。
“快走!方丈今日從法弘寺請來的那位高僧,聽聞年紀(jì)雖輕,佛法造詣卻深不可測,實(shí)乃百年不遇的奇才!”一人滿臉興奮。
“哦?法號為何?”另一人緊隨其后,眼中滿是好奇。
“寒遂法師!聽聞其對《金剛經(jīng)》、《心經(jīng)》、《楞嚴(yán)經(jīng)》等經(jīng)典見解獨(dú)到,律學(xué)造詣亦極為精深。方丈大師贊不絕口,稱其為近年佛門翹楚,令諸多老僧亦自嘆弗如。他此刻正在北塔下開壇講法,欲為眾生開示佛法智慧!”小沙彌話語充滿敬仰,難掩激動。
宇文順吉目光轉(zhuǎn)向余樂,眼中掠過一絲期待:“走,我們也去聽聽這位年輕高僧講法,或能得些啟示。”余樂頷首,二人隨即加快步伐,隨著小沙彌穿過曲折回廊,繞過蔥郁竹林,終至北塔腳下。
塔前空地,已然聚集不少高僧比丘,外圈信徒香客環(huán)繞。眾人或坐或立,神情肅穆,宛如虔誠石像,靜候寒遂法師到來。日光透過薄云,為這片圣潔之地鍍上淡淡金輝。
法壇設(shè)于白塔正前方,青石鋪就,四周環(huán)繞精雕蓮紋。壇上古樸案幾供奉佛像經(jīng)卷,青煙裊裊,梵音低回,莊嚴(yán)肅穆之氣彌漫,恍若隔絕塵囂的凈土。
未幾,寒遂法師身著袈裟,手持經(jīng)卷,徐步登壇。面容清秀,目光澄澈,透出超然物外的寧靜與智慧。一經(jīng)開誦,清朗之聲頓令全場肅然,莊嚴(yán)神圣之氣籠罩四野。
余樂看清來人,心頭驟然一震——阮淵!他猛然憶起阮淵確在建州法弘寺出家,法號“寒遂”。多年未見,昔日同窗竟已成如此年輕的得道高僧!無憂童年,并肩嬉戲歷險(xiǎn)的往事瞬間涌上心頭。
宇文順吉察覺余樂神色有異,輕聲問:“余愛卿似乎識得這位寒遂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