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寬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跑到輪椅后面,略帶羞澀地說道:
“哦,快請進,快請進,我來幫您推!
楊氏也不執(zhí)拗,很爽快地松開了手,閃到一邊去。
石寬推著文老爺回到家,大山和土妹他們見了,都驚訝得眼睛瞪起。
石寬也不讓下人們幫忙倒茶,自己親自給文老爺?shù)沽艘槐貼心地把輪椅挪到了茶幾旁邊。
文老爺卻抬起左手,僵硬地晃動,指著石寬他們的婚房門口,咿咿呀呀叫著:
“經(jīng)濟,經(jīng)濟……(進去,進去……)”
雖然聽不明白文老爺說什么,但大概意思還是能猜到的。石寬覺得好奇怪,一臉疑惑地看向楊氏。
楊氏也有點摸不著頭腦,那可是石寬和文賢鶯的婚房,文老爺要進去干嘛?她怕自己聽錯了,弓下腰來問道:
“老爺,你是要進去?”
“嗯!養(yǎng)直官堆果經(jīng)濟,里在嗝等。(嗯!讓石寬推我進去,你在這等。)”
和楊氏說話,文老爺就輕松多了。他知道楊氏,肯定能聽懂他的話。
雖然聽明白了,但楊氏更納悶了。她不曉得文老爺要干嘛,只好這樣跟石寬說:
“他要和你單獨進房間,可能是有什么事兒要跟你談吧?”
石寬兩手一攤,有點難為情地說:
“爹,您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吧,您不讓二姨娘進去,我也不知道您說什么?”
文老爺口水流得太多,都顧不上說話了,一個勁兒地吸著,身體還一個勁兒地往石寬和文賢鶯的房間門口傾斜,擺明了就是要進去。
楊氏心里跟明鏡兒似的,知道文老爺這是要躲著她呢,于是身子一扭,就出了門,還撂下一句:
“你們大老爺們的事兒,哪用得著我這小女子在中間瞎摻和呀,你們自己聊唄!
石寬好像也琢磨出點味來了,他扶住輪椅,往屋里推,心里嘀咕著:
“你一個廢人,我倒要看看,還能搞出什么事來!
進了屋,文老爺?shù)难劬偷瘟锪锏厮奶幙。他可不是在欣賞屋里的擺設(shè),而是在找什么東西。
石寬把文老爺推到了文賢鶯平時坐的梳妝臺邊,自己坐在了另一邊,晃著二郎腿,不懷好意地說:
“你是不是早就會說話了,這兒又沒別人,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這輪椅推到梳妝臺邊,正合文老爺?shù)囊。他瞧見上面有個筆筒,里面插著好幾支毛筆。筆筒旁邊,還躺著一支鋼筆,那可是文學(xué)英平時寫字用的。
他不搭理石寬,因為就算回答了,石寬也聽不懂。他中風(fēng)可不是裝的。他抬起左手,身子往前一傾,想去夠那支鋼筆?墒植惶犑箚,就差那么一丁點,怎么都夠不著,急得他又嗷嗷叫起來:
“匹,匹……”
石寬聽不真切,可看那動作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他走過來,滿臉狐疑,壓低聲音念叨著:
“你要筆?你會寫字?”
“嗯!”
文老爺費了好大勁,才從牙縫里擠出這么個字,還趕緊吸溜了一下已經(jīng)流出來的口水。
文老爺還真會寫字,沒中風(fēng)的時候,他每天都得在書房里寫上一兩個時辰。在原來的院子里,光書房就有兩間呢。可寫字得用右手啊,他的右手已經(jīng)完全蜷起來了,根本動不了,這怎么寫。渴瘜掚m然很疑惑,但還是把那幾乎被碰觸到的鋼筆抓過來,遞給了文老爺,不解的說:
“你怎么寫?用鋼筆還是毛筆?”
文老爺不回答,笨拙的把那鋼筆在手中轉(zhuǎn)了幾下,然后咬住筆蓋,使勁一拔,吐了出去。
吃飯都有人是用左手握筷子的,那用左手寫字也不奇怪。石寬趕緊把輪椅往前挪了挪,讓他更好的撐住,還找來了一張紙,鋪在了桌子上。
文老爺酷愛寫字,不論行書、楷書、草書,那都是順手拈來。這還不算什么,他還有個絕技,就是雙手握筆同時書寫。現(xiàn)在右手動不了了,但是左手還能動啊。雖然不是很靈活,但寫出幾個能認得的字,那還是可以的。他有些著急,顫抖的在那張紙上寫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幫我邀劉縣長會面。”
石寬一邊看一邊跟著讀出來,讀完后,吃驚不已,問道:
“你要跟劉縣長見面,要干嘛?要回你的錢?你不怕賢昌嗎?”
“嗝和和,罷……”
文老爺爺使勁的搖了搖頭,又猛的點頭,說話說不清楚,還是寫字吧,雖然很費勁,但至少能表達出正確的意思。他又艱難的寫出了幾個字:
“我要見他,求你幫我這個忙!
之前一直覺得文老爺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了,現(xiàn)在看來不是。文老爺是一只蟑螂,即使是已經(jīng)被踩扁,腦袋和身子都已經(jīng)分離了,但那觸角還是會晃動的。石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狠狠的問道:
“你一直看不起我,現(xiàn)在怎么要求我給你做事?”
文老爺?shù)难凵窭锉M是復(fù)雜的表情,有著可憐,又有著頑強。有著不甘,又有著老謀深算。他看了石寬一會,又在那紙上寫下。
“我是看不起你,那是因為鶯太優(yōu)秀,我只想要鶯過得更好。”
石寬一下子揪住了文老爺?shù)囊陆,向上提了不少,咬牙切齒的罵著:
“你這王八蛋,看不起我就要把我弄去金礦嗎?你想賢鶯過得好,就把她賣給不愛的人嗎?”
“果木有罵嘎,我字……”
文老爺含糊不清的說著,喉嚨里還夾雜著咕嚕咕嚕的響聲。他沒有任何的反擊能力,但臉上看不到一絲求饒的神情。
聽不懂話語的意思,這是非常折磨人的。石寬把手一松,又把文老爺放到了輪椅上,低聲罵道:
“你還是寫字吧,聽不懂你放的什么屁!
文老爺咽了一口口水,又把氣順了一下,再次歪歪扭扭的寫下一長串字:
“天下父母,誰人不想自己兒女過得好,我沒有賣她,只是幫她做了選擇。可能是我錯了,我認為好的,不一定是她需要的。她喜歡你,你就是一坨狗屎,我也無法阻擋。我希望你對她好,不要辜負她對你的一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