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酒足飯飽之后,大家紛紛拿起毛巾,興高采烈地奔向澡堂,洗去一天的疲憊,才能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
不過,劉標可就不一樣了,他捧著個碗,像只小貓一樣,蹲在屋檐下,眉頭緊皺,臉上寫滿了痛苦。
二狗路過,看見那碗里的飯吃了一半剩一半,好奇地問道:
“阿標,怎么啦?是不是吃到釘子啦?”
“要是吃到釘子吐出來不就完事了嗎,我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疼得要命。”
劉標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他把那半碗飯一放,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摟著肚子。
這第一天抬石頭,身上沾滿了石粉,癢得讓人直跺腳。二狗可沒功夫搭理劉標,隨口說了句:
“是不是吃壞肚子啦?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或者去茅房蹲一下就好啦,我先去洗澡咯!
洗澡也是有講究的,最好的位置都被那些新兵和技術員給霸占了,地上整整齊齊地擺著許多木條子,人站在上面洗澡,怎么潑水都不會有泥土濺出來弄臟腳。
稍微差一點的位置,地上就沒有木條子了,只有一個個木墩子或者石頭。人就只能蹲在木墩子和石頭上洗澡,還得小心翼翼的,不能把水弄得滿地都是,不然旁邊濺起來的泥水會把小腿和屁股弄臟,那就別想洗干凈了。
二狗他們現在被擠到了最角落里,那里是個低洼處,所有人洗澡的水都流到了這里,他們只能站在泥水里洗,洗完之后,還得另外打水把腳沖一下,不然都沒辦法上床睡覺。
二狗洗完澡,嘴里哼著小曲兒,晃晃悠悠地回到宿舍門口。突然,他看到劉標像個大肉蟲子似的在地上不停地翻滾,嘴里還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
這情形,可不像是吃壞了肚子那么簡單啊。二狗顧不上去洗腳,手足無措地四處張望,扯著嗓子喊道:
“張副連長,不好啦,阿標不知道怎么回事,滿地打滾呢!”
要說關心劉標的,也就他們原來那幾個哥們了。已經有人跑去告訴阿發(fā),阿發(fā)穿著個大褲衩,頭發(fā)濕漉漉的,一路小跑著就過來了。他按住劉標的肩膀,急切地問:
“阿標,你怎么了?”
“不知道啊,吃飯的時候肚子就有點疼,這會兒疼得跟刀割似的,我都尿褲子了?”
可不是嘛,劉標的褲襠濕乎乎的,可不就是尿褲子了嘛。
“這可怎么辦?”
“這兒也沒個郎中啊。”
“要不找雷礦長看看,看他有沒有什么辦法?”
“……”
周圍的人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
阿發(fā)現在就是個普通礦工,不敢當什么副連長了,可兄弟們還是把他當老大啊。劉標出事了,他不能不管啊。他讓兄弟們把劉標照顧好,自己就去找雷礦長了。
雷礦長早就聽到那邊“哇哇”亂叫了,他才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呢,就等著周興去處理。阿發(fā)過來把事情一說,他心里卻突然有點小興奮,立馬說道: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得趕緊送就醫(yī)啊。你去拼幾張床板,把人抬上去,我去找周副團長請示一下,看能不能把人帶出去看病。”
“好的。”
阿發(fā)感激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回去準備床板了。
雷礦長一邊在心里想著臺詞,一邊往周興的房間走去,到了周興的房間,看到周興正和農公子在慢慢的對飲。他慌張的說:
“周副團長,不好了,有個礦工叫劉標的,腹痛不止,滿地打滾,需要出去找郎中啊!
周興舉著酒杯,慢慢的把腦袋扭轉過來,不屑的問:
“劉標?不是原來預備連的人嗎?”
“是的,被你免去職務,現在是礦工。”
這是個能出龍灣鎮(zhèn)的絕好機會,雷礦長說得很著急,只要能出去,他就會想辦法托人找到孫所長,解決他現在的問題。
雷礦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周興卻穩(wěn)如泰山,他悠哉地把酒杯和農公子的輕輕一碰,笑著說道:
“我今天剛罰他們去抬石頭,晚上就肚子疼,這戲碼也來得太快了吧。別管他們,你想喝酒,自己拿個杯子來,我們一起喝一個。”
周興一眼就看穿劉標是在裝病,雷礦長哪還敢多嘴,他尷尬地看了一眼,結結巴巴地說:
“裝病?我……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這幫人……心眼也太多了。你倆喝,我……我去看看他到底能裝到什么時候,你倆喝。”
其實農公子心里也估摸劉標是裝的,畢竟上午還扛槍呢,下午就成階下囚了,誰能受得了,肯定得想法子開溜啊。雷礦長走后,他樂呵地說:
“哈哈,還是周副團長您厲害啊,這些人的小把戲,可逃不過您的火眼金睛!
周興得意地一樂,又拿起酒壺給自個兒和農公子滿上,說道:
“少夸我了,都是他們演得太拙劣!
不能帶劉標出去找郎中,那就得跟這幾個人把關系搞好呀。雷礦長可不能像張球一樣變成孤家寡人,還真去看劉標了。
那劉標還在地上打滾呢,臉漲得通紅。按說疼成這樣,臉色早該慘白,汗珠子也該冒出來了?蛇@劉標臉還紅著,應該是大聲亂喊喊紅的。雷礦長心里就犯嘀咕了,難道真是裝的?
不過聞著那尿騷味,他又覺得不太像。裝也不能裝到尿失禁吧。
雷礦長一時沒了主意,不過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扯著嗓子喊道:
“張球呢,他人在哪呢?把他叫來,他會看些小毛病,讓他看看!
阿發(fā)這才想起來張球,可不是嘛,張球當初就是因為能給李連長看病,才被留下的。只是下午才剛剛打過張球,現在就要叫來幫看病,張球會愿意嗎?阿發(fā)想了一下,顧不了那么多了,人命關天,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沖進了新被分配的宿舍,找到了已經躺在床上的張球,大聲喊道:
“死臟東西,沒聽到阿標在外面大喊大叫嗎?還不快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