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寬控制住了腳步,想快又不敢快,想慢心里又急,就這樣極不自然的走到了床前,把慧姐給撥開,看了一眼那小人,就伸手去撫摸文賢鶯的臉,輕聲的問:
“累不累?”
文賢鶯把手按在了石寬的手上,幸福極了,她本想說見到你我就不累的,可是旁邊還站著這么多人,不好意思說出來,就說道:
“傻瓜,又不是挑擔扛木頭,累什么啊!”
今天的慧姐被石寬撥開,并沒有生氣,這會又湊了上來,還動手去解開包嬰兒的那張小毯,興奮的說:
“三妹又生了個站著撒尿的,我解給你看!
秀英趕緊過來把慧姐的手扯開,說道:
“說就行了,天冷,別亂動!
惠姐今天脾氣還真的好,說不亂動就不亂動,她站直了,伸出手指做了個柄的樣子,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下面,又解釋道:
“就是這樣子撒尿的,和你一樣!
這舉動,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石寬把慧姐的手扯開,逗了一句:
“下次讓你三妹生一個跟你一樣蹲著撒尿的好不好?”
“好,你讓她下個月就生,別懷那么久了!
慧姐傻傻的,還不知道女人要懷胎十月,才能把孩子生出來呢。
在大家說說笑笑時,土妹說道:
“老太太來了。”
所有人目光又往門口看去,只見老太太由丙妹扶著,一臉焦急的跨進門口,老太太的身后還跟著強做笑容的梁美嬌。
文賢鶯這次生孩子太順利了,接生婆來到,才準備查看,孩子就已經冒頭了。下人們去通知了老太太,老太太稍微準備了一下,來到這里就已經是了這個樣子。
梁美嬌是不想來的,只是這種事女眷不來,難道讓男人們來嗎?她不好意思,只好拉著張臉出門。到了外面,碰上老太太,就一起結伴來了。
來到這里的人,都會走到床前看一下孩子,對文賢鶯噓寒問暖幾句。她來到了,卻只是靠在那書桌旁,一句話都不說。
陸陸續(xù)續(xù),文鎮(zhèn)長的妻子潘氏,阿芬和黃靜怡等,也都相聚來到。屋子里熱熱鬧鬧,也沒人注意到梁美嬌有沒有和文賢鶯說話。
梁美嬌自己,被那些人擠來擠去,漸漸的擠出了好遠。
這些人一個個生孩子的生孩子,沒生孩子的,肚子也大了起來,她看著很刺眼,和大家又沒有話題,索性一轉身,連蘭珍都不叫上,自己就走了。
出了石寬家院門,她把大衣的衣領向上翻,擋住那呼呼吹來的北風,悶悶不樂的往回走。
也不知道是風推著她,還是她腳步匆匆,沒多久,就回到了家。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有進到東廂房,而是來到了后院。
行走在那一棵棵光禿禿的桃樹之間,她感嘆自己命苦。桃樹現在光禿禿,開春了就會冒出枝芽開花結果。而她和文賢安睡了那么多次,皮都快磨破了,肚子卻依然毫無波瀾。
是她已經不會生了嗎?不可能,她可是生過文崇浩的,怎么可能不會生?她掄起拳頭捶打自己的肚子,好生不甘啊。
突然,她抽動了兩下鼻子,敏銳的捕捉到空氣中有著一股熟悉的香味。她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后排的雜物房。
這香味她太熟悉了,一聞就知道是那鴉片點燃噴出來的煙霧散發(fā)出的。在這個家里,吸食鴉片的只有她和文賢安。文賢安每次吸食過后,都會和她做那事。
而且她知道文賢安想去睡趙麗美,那也要先在家里吸食上一回,不然就是一條鼻涕蟲,根本睡不了趙麗美。
別人吸食鴉片,是享受那飄飄欲仙的感覺。文賢安吸食鴉片,就變成了春藥。
這香味是從雜物房里飄出來的,難道說文賢安躲在雜物房里吸?這有點不可能,房間里有現成的煙燈,還有大床躺著舒舒服服,怎么需要躲到雜物房里去?
唯一的解釋是,文賢安有女人,躲在雜物房里和其他女人做樂。這樣一想,梁美嬌就怒火中燒,她的肚子都沒法搞大,文賢安竟然還去找其他的女人,不怒才怪。
她循著香味,慢慢的走近其中的一間雜物房,香味更濃了,絕對是在里面,肯定錯不了。到了門口,她抬起腳,對著那門猛的踹了過去。
“哐當!”
那兩片薄門應聲而開,她沖了進去,看到的卻不是文賢安壓在哪個女人的身上,而是永連縮著脖子,手拿一桿簡易的煙槍,對著小油燈吞云吐霧。
永連已經吸了好一會,煙嘴里的煙膏基本燃完,只剩下一些膏渣依附在邊頭。正想用手里的小洋釘撩撥一下,把這最后一點也吸完的,哪想到梁美嬌突然就出現在跟前,臉上還滿是憤怒之色。
他嚇得煙槍都掉在了地上,膝蓋一軟,人也“噗通”一聲跪下來:
“少奶奶饒命,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告訴老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了你,我只求你不要告訴少爺和老爺!
雖說梁美嬌自己和文賢安也在吸食鴉片,可自從文老爺搬到西廂房之后,他們就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放縱,每次吸食,都是把門窗緊閉,偷偷摸摸的吸。
文賢安說過,老爺不準碰這個東西,文家的人誰要是敢吸食鴉片,那必遭家法處置。家法是什么?她不知道。到底文老爺有沒有說過這話?她也不知道。反正知道這玩意不能見光,見光了必有大事發(fā)生。
她有些驚訝,問道:
“你什么時候開始吸的?哪里得來的煙膏?”
永連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回答:
“我看到少爺吸,也就想吸,平時少爺那些煙膏沒有收好,我就偷偷……偷偷藏了一些。”
“這么說你也知道我和少爺吸了?”
梁美嬌不假思索,就問出了這話來。其實她也知道,在她們家院子里,可能除了文老爺不知道,其他的下人都知道她和文賢安吸食鴉片。
永連點了點頭,還是慌張的說:
“知道,我不會告訴老爺的!
梁美嬌笑了,這世道真虛偽,人人都知道的,卻又要裝著不知道。她突然就問:
“我美嗎?你想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