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這一天,文鎮(zhèn)長家就已經(jīng)張燈結彩,各路親朋好友齊聚一堂,要準備第二天的婚事了。
甄氏作為文賢豪的母親,本應該是家里忙前忙后,拉屎都沒時間擦屁股的人?伤齾s閑得不得了,手提著一個小壺,壺里灌了酒,在后院走來走去。
作為主人,忙是忙在接待各路賓客,給親朋好友遞煙塞瓜子,說一些有的沒的。忙著等各個來幫忙的人問,紅紙該貼哪里,新房怎么布置等等。
可甄氏一概不管,都推脫給了潘氏和文鎮(zhèn)長。被問多了,就干脆走到這后院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文賢豪是龍灣鎮(zhèn)鎮(zhèn)長家二公子,還去省城培訓過,是龍灣鎮(zhèn)第一位穿白大褂的醫(yī)生。這些光鮮亮麗的名頭,不說像文賢瑞一樣,娶一個省里當大官的女兒,但也絕對不能娶柳倩這種,在菜市場頭賣紙錢的人家吧。
甄氏心情跌到了谷底,過了今晚,明天把柳倩娶進門,他的兒子文賢豪就正式了成為一個廢物了。
外面已經(jīng)開桌吃飯,在天井和各個房間擺不下那么多桌子,就擺到了大街上,熱鬧得不得了。她卻不想出去,舉起酒壺,灌了一口酒。酒太苦了,苦得她直皺眉頭。
“文二奶奶,喝的什么這么好?”
一個聲音在茅房前面響起,甄氏抬袖印了一下嘴唇,扭頭看過去,看到是魏老板從茅廁里走出來。
這個時候,所有賓客圍著桌子,喜笑顏開,推杯換盞,魏老板卻來上茅房,這就有些奇怪了,她不答反問:
“魏老板,你怎么了,這么快就拉肚子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像罵人,魏老板卻不生氣,彎下腰,穿過幾棵棗樹,來到了甄氏面前。
“我吃飽了,來解個手,準備回家,你不去吃嗎?”
才剛聽到喊開桌不久,魏老板就已經(jīng)吃飽了,甄氏就更加疑惑了,又問道:
“肚子這么大,一會就吃飽,是不是生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病,吃不下?”
魏老板和甄氏幾個月說不上一句話,也無冤無仇,甄氏接二連三的說這些不好聽的話,他也有點生氣了,反擊道:
“是見不得人,你在這里,也是見不得人?”
甄氏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可能是灌了一點酒,加上心里有氣,說出的話就沖吧。魏老板反擊她了,她反而受用,也不生氣。
“別人家兒子娶回來的是鳳凰,我家兒子娶回來的是野雞,嘿嘿嘿……”
這么近距離,魏老板才聞到酒味,知道甄氏壺子里裝的是酒。一個借酒消愁的女人,讓他的愁也浮上了心頭。
因為婆娘跳河自殺的事,兒子的對象托媒人來轉告,說這不是一件好事,打算看日子在年底結婚的,就往后排一排了。
說是往后排一排,但誰都知道一排就是遙遙無期,一個家里當娘的沒了,當?shù)挠衷谡鲁跻槐话枪庥谓,誰會肯嫁過來呀。
酒樓現(xiàn)在也經(jīng)營不下去,兒子對他滿是怨言,只要是兩人在家,不是碗筷無緣無故的碰撞,就是桌子椅子弄得大聲的響,兩父子就像仇人似的。
他的心情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吃什么東西都不覺得香,剛才上桌吃飯,酒也不喝,菜才上了兩道,他扒了幾口飯就飽了。
現(xiàn)在甄氏把他的愁勾了出來,那就收不回去了。也不管甄氏同不同意,他搶過了那酒壺,也給自己灌了一口,嘆氣道:
“活著真沒意思。”
甄氏一下子就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上前了一步。
“你不怕死?”
“死就一了百了了,有什么可怕。”
看到甄氏鼓鼓的胸脯快挺到身前,魏老板并沒有后退。
甄氏又上前了一步,胸脯都已經(jīng)貼到魏老板身上了,她挑釁的問:
“那你還害不害怕游街?”
“你想和我一起被游街?”
魏老板反問著,其實不用問,甄氏貼得這么近,就已經(jīng)告訴答案了。
“我們在這里做,讓他們來抓,把我倆扒光,五花大綁的走在大街上,石頭土塊,菜葉臭雞蛋紛紛打來,我們余臭萬年,死了永世不得翻身……”
甄氏一邊說就一邊把魏老板的褲頭扯下,同時也把自己的旗袍側過一邊,露出了那繡有兩只喜鵲的褲衩。
就在這棗樹下,基本沒有什么遮擋,隨時都會有人進來,兩人就在這里肆無忌憚的發(fā)泄了。
要說以前,魏老板可是個色鬼,見到哪個女人漂亮一點,都恨不得上去嗅兩口。又色又有些地位的人,總是小心翼翼的,心都癢死了,也不敢真正去勾搭哪家的婆娘。
這也是這么大年紀,又這么有錢,才在去年和所有男人都嗤之以鼻的菜花蟲勾搭上。這很大原因是沒人相信他會和菜花蟲,這才夠大膽的。
這么小心,且在正月初一才被扒光游街的魏老板,現(xiàn)在卻若旁無人,一手提著甄氏的旗袍擺,一手摟著肚子,無所畏懼。
當然,這也要有無所畏懼的人配合,那才能成事。甄氏是感覺自己和魏老板同病相憐,死了那也有個共同話題的人。
他們沒有愛,也沒有欲,選擇了這種方式,可能是對生活的不滿,想要來個轟轟烈烈吧。又或者是這樣的死,能羞辱到和他們不同方向的人。
不想死的人,可能走在路上被絆了一下,摔倒就死。想死的人,吃了斷腸根,那也死不了。
魏老板和甄氏就是這樣,天井和房間里,以及門前的大街上,那么多客人在吃席,愣是沒有一個人中途到后院去上茅房。
且不說賓客們忙著吃吃喝喝,那些來幫忙的人,這個時間段是比較閑的,也應該有一兩個來啊。
可是沒有,一直到甄氏把掉到腳踝上的褲衩扯起,魏老板也把褲頭系緊,也沒有人進來。倆人并沒有慶幸,反而很是無奈,各自走開。
甄氏回了自己的房間,魏老板也回去了,好像回的不是家。
文二爺家后院里,只留下一只還裝有點酒的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