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又把文賢貴的腳扯近了一些,把上面敷著的那些冬青葉渣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剝開,看著那被染得黑黃黑黃的腳,她眉頭緊皺。
“都長膿了,那釘耙臟死那么臟,糞便進(jìn)到肉里,你就死了!
剛才還說死不了的文賢貴,馬上就有些驚慌,他也坐了起來,看向自己的傷腳。幾個傷口紅腫發(fā)亮,傷口里黃黃白白像是鼻涕一樣,還沾著冬青葉的碎沫,確實(shí)是長膿了。
“不會氣吧,要不……要不你去把柳醫(yī)生叫來!
“你把腳擱這別動,我這就給你叫人去!
阿芬拉過一張椅子讓文賢貴把腳擱著,不至于弄臟床,人就跑出去了。
椅子和床一般高,這樣擱腳在上面,人有點(diǎn)不舒服。阿芬說釘耙上沾有糞便,這個文賢貴倒不擔(dān)心,他卻擔(dān)心那夾子之前有沒有夾到其他的動物,沾染了其他動物的什么東西,才讓腳長膿腫成這個樣的。
擔(dān)心了,那就緊張啊,他扯開嗓子往窗戶外面喊:
“靜怡,你倒是進(jìn)來呀,搞幾個枕頭給我墊著。”
黃靜怡慢悠悠的進(jìn)來,也不說話,就扯過疊好的被子,再加上一個枕頭,塞到了文賢貴的背后。
人啊,不管再怎么兇殘,再怎么堅(jiān)強(qiáng),都害怕生病時的孤單。文賢貴現(xiàn)在就是這樣,明明剛才已經(jīng)看過了腳上的傷口,這回又開口說:
“阿芬說我那傷口長膿了,我看得不太清,你點(diǎn)盞燈來,給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長膿了。”
黃靜怡倒也不拒絕,只是一邊點(diǎn)燈一邊嘀咕:
“到外邊看不就得了,屋里昏昏暗暗,看個什么啊!
“叫你幫看一下,這么多怨言!
文賢貴害了這么多人,其實(shí)他心里也是怕死的。原本覺得沒什么,最多休息十天半個月,自己就會好回來。可剛才想的那些,越想越覺得心里發(fā)毛。
點(diǎn)了燈,黃靜怡舉過來看了一下,懶懶的說:
“是長膿了,你看找誰來幫你治一下吧。”
“找了!
文賢貴要的只是黃靜怡的話,答了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黃靜怡不想和文賢貴待在一塊,把油燈放回了桌子上,轉(zhuǎn)身想出去。但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就又停下。
“你這腳能碰不?不能碰我晚上就去跟仙兒睡!
“又不是麻風(fēng),怎么就不能碰了?”
文賢貴內(nèi)心深處還是想和黃靜怡睡的,但是話說得嗡里嗡氣,一點(diǎn)都不友好。
這種語氣果然令黃靜怡不舒服,那事也不知怎么跟文賢貴開口,想想還是不說了,身子一扭,又走出了房間。
沒多久,阿芬就急匆匆的回來,身后還跟著石寬,進(jìn)到屋就說:
“柳醫(yī)生和賢豪昨天就回娘家了,壯村有個郎中,看這種刀傷燙傷挺厲害的,要不我去請他?”
“我也是郎中啊,我都到這了,怎么不讓我看看!
石寬搶著把話答上,他這是在調(diào)侃,不就是被釘子扎一下腳嗎,就要請郎中,那天下人毛病那么多,郎中怎么夠用?
他是剛才在文家大宅門口碰到了阿芬,才知道文賢貴踩了釘耙回來,便跟進(jìn)來看一下的。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文賢貴的腳就在眼前,那也不得不湊近看一看。
石寬來了,文賢貴就不能那么怕死啊,裝著從從容容,說道:
“真他娘倒霉,牛寶豐茅房門口擺著的那個釘鈀,你看到過吧,就是踩到那個了!
石寬不是郎中,但對這種小傷小病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看到那長膿的傷口,似乎就知道為什么了,問道:
“這幾天吃了什么?有沒有吃魚?”
“哪來魚吃啊,吃了豆腐,那個朱燕和阿香一起做的,做了蠻多,今天早上都還有得吃。”
說到了吃,文賢貴還有些回味。
石寬也不怕文賢貴痛,一手掏煙,另一手就在那腳拇指上彈了一下,調(diào)侃道:
“還敢吃豆腐,那怕什么長膿?今晚讓阿芬熬個魚湯給你補(bǔ)一補(bǔ),明天早上膿更多一點(diǎn)。”
“你有沒有良心。坎恢牢彝磫?”
腳拇指沒有受傷,可彈了腳拇指,那就痛到上面的傷口啊。文賢貴腳立刻一縮,收了回來。
阿芬在旁邊聽到,也馬上就明白了,她把話答上。
“你吃了豆腐,怪不得長膿了,一會我熬點(diǎn)濃茶,給你把傷口洗一下,就干干爽爽了,刀傷刺傷不能吃帶腥味的,也不能吃豆類!
“這樣啊,那你趕緊燒茶!
文賢貴對阿芬還是很信任的,多年前染上了花柳病,還是阿芬耐心給他治治好的,現(xiàn)在阿芬說濃茶可以洗去膿水,他自然是相信。
阿芬出去了,石寬和文賢貴又聊了一些工地上的事。聊這次又要拿多少錢墊進(jìn)去給工人發(fā)工錢,聊文賢瑞有沒有捎話回來等等。
阿芬?guī)陀美蠞獠柘戳藗谥,果然干干爽爽,那種一陣一陣,跟著靜脈跳動的痛也消失了。文賢貴感到舒服了許多,天都還沒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待到醒來時,看到黃靜怡坐在桌子前看書,油燈已經(jīng)點(diǎn)亮,外面靜悄悄的。知道已經(jīng)是大晚上,他伸出了手,身體并未挪動,喊道:
“幫我遞茶壺過來!
黃靜怡放下書本,把近在咫尺的茶壺遞給了文賢貴。
文賢貴喝了一口,又把茶壺還給了黃靜怡,這才把身體往里邊挪去。他傷到的是右腳,往里邊挪,才不會讓黃靜怡碰到。
“怎么還不睡覺啊!
其實(shí)夜已經(jīng)蠻深了,黃靜怡進(jìn)來時看到文賢貴躺在床中央,懶得把人叫醒,這才捧著書本在那看的。
這會她打了個哈欠,把燈吹滅,也不脫去衣服,就這樣和衣躺到了挪出來的位置上。
文賢貴很討厭黃靜怡這種冷漠,罵了一句:
“衣服都不脫,怕我c你。俊
黃靜怡確實(shí)是怕被c,不過文賢貴現(xiàn)在腳受傷,肯定不會動她,再加上有了上次的協(xié)議,也不會輕易動她。
她在黑暗中把自己的外衣和褲子脫去,又蓋回了被子。再次沉默了好久,這才開口說話。
“我們家里也沒多少活干,用不了那么多人手,我看不如把阿元辭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