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寬的褲兜里一包煙,一包洋火,一些錢,還有就是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了。要看的顯然不是煙和洋火,更不是那些錢。文賢鶯把那張折疊的紙打開,看到是一張畫有青天白日的委任狀,目光先掃視了一下,跟著字一個一個的念出來。
“委任狀。
桂水委字〔民國×××年〕第〇三六號。
茲為興修水利、裨益民生,特委任安平縣龍灣鎮(zhèn)籍人士石寬,充任安平縣木和鄉(xiāng)水利樞紐所副所長,兼負木和鄉(xiāng)水庫副職管理之責。
一、任期自委任之日起,至木和鄉(xiāng)水庫工程全面竣工止。
二、主要職責:協(xié)助所長統(tǒng)籌水庫修建事宜,監(jiān)督施工進度與質(zhì)量;待水庫完工后,負責依規(guī)征收灌溉費用,專項用于抵扣水庫修建期間所墊款項,確保?顚S。
此狀,仰該員恪盡職守,竭力奉公,以利地方水利事業(yè)發(fā)展。
廣x省水利局。
民國×××年,初冬!
委任狀右下方還蓋著個大紅的公章,不像是鬧著玩的,文賢鶯把那委任狀在石寬面前抖了抖,又問: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
文賢鶯是坐著的,面前的被子滑落,光滑細膩的后背,和前面潔白如玉的胸脯都露了出來。石寬是躺著的,他伸出兩只手,分別從文賢鶯的腋下穿過去,把人扳躺下來。
“人在家中坐,官從天上來呀。今年賢瑞不是讓我和賢貴出錢墊工人的工錢嗎?今天他回來……”
石寬把文賢瑞為什么要任命他和賢貴當什么站長,加上自己心理的分析,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文賢鶯。他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是摸著文賢鶯那香香軟軟的,估計都說不清楚。
文賢鶯總算明白了,不過她不生氣,只是有些感慨。
“現(xiàn)在到處都打仗,國家困難,這水庫無法正常撥款,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墊進去的這些錢,能把水庫修成,那也等于是幫助了國家,干吧,錢越來越不值錢,能修成水庫,還有個水庫在,否則放上個三五年,修個水坑,可能都不夠修了。”
“那這個副站長,我就當咯。”
能得到文賢鶯的理解,石寬的心就好受多了。
“當,這是好事,怎么不當啊!
文賢鶯側(cè)著身子,半趴在石寬身上,一條腿也搭了上去。
第二天,文賢歡就帶著趙依萍回縣城了。文賢貴和冬生也跟著出去,當然石頌文和文心見、羅念也是要出去,明天就要上學了。石寬剛從木和鄉(xiāng)回來,就不送這幾個孩子去,改由羅豎送出去。
他們?nèi)硕,就和開船的范明說,下午才出去,讓范明多跑一趟。反正有錢給的,范明也不介意。
文賢貴不怎么喜歡去大姐家住,到了縣城,就和冬生兩人去了木和鄉(xiāng)。羅豎送羅念出來,最主要是要感謝一下趙老爺和文賢歡。
到了縣城,他讓文賢歡他們先回去,自己帶著羅念到了市場上,準備買一些禮物,帶去文賢歡家的。
還沒走到市場上,忽然就被一只手按在了肩膀上。他扭頭看去,對方穿著黑色對襟外衣,也不扣起來。頭上戴著個黑色的禮帽,壓得比較低,僅看見半張臉。
不過就這半張臉,他也認出了是青龍幫幫主宋老大,笑道:
“原來是宋先生啊,這么空閑,出來游走?”
宋老大把手收回,嘆了一口氣。
“空閑是空閑了,可空閑就不知道哪個時候會死啊!
“宋先生擔憂什么?”
羅豎和宋老大也算是熟人熟面了,看到這種臉色,就知道宋老大心情不好。
“日本人已經(jīng)打到身邊了,你說我擔憂什么?”
宋老大雙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往前走。他身邊的吳東和吳西兄弟,也跟著憂愁的搖著頭。
羅豎追了上去,緊張的問:
“現(xiàn)在的局勢怎么樣?打到哪里了?”
“幾天前,日本人已經(jīng)從欽州灣上岸,我們的軍隊迅速被突破,真他娘窩囊啊!
宋老大說話時,背后的拳頭捏得咯咯響,真有一種恨不得腋下長翅,飛到前線痛殺日軍的感覺。
“幾天前?”
羅豎也是驚住了,他住在龍灣鎮(zhèn),消息閉塞,還不知道這個事呢。心里面擔心的事,終于是發(fā)生了。
“是啊,你們的人打算怎么樣?”
其實宋老大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事的,他準備這一兩天,就去南豐裁縫鋪,找到羅南豐和白浪一起商量一下。不過在這大街上,湊巧碰到了羅豎,才先和羅豎說一說的。
羅豎看了一眼身后眼神驚愕的羅念,他想了一下,拍拍羅念的肩頭。
“你先回歡姨家,爹有些事,晚點再過去!
“哦!”
羅念知道爹的事不想讓他知道,但他剛才已經(jīng)聽到說日本人打來了,不然也不會是這么驚愕的眼神。以前在龍灣鎮(zhèn),他也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什么事,只知道日本人侵略了。到了縣城讀書,視野一下子就開闊,知道了許多日本人在中國燒殺搶掠的事,心里嫉惡如仇,F(xiàn)在他不僅知道,而且感覺日本人就要到身邊了,危機感布滿全身。
羅念回去了,羅豎就拍了一下宋老大的肩膀,低聲說:
“走,去你那里,告訴我具體情況,我們先聊聊!
“好!
宋老大以前是土匪,現(xiàn)在是幫派成員。不管是哪一種職業(yè),都是為了過生活,為了過上不受欺壓,不受管束的日子。現(xiàn)在日本人到來了,好日子即將到頭,他絕對不想坐以待斃。
宋老大沒把羅豎帶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南門的棺材鋪。
棺材鋪里,所有弟兄都已經(jīng)聚齊,他們都是聽到日本人打來了,感到憂心忡忡,自發(fā)聚到這里的。
看到大哥帶著羅豎回來,灰鼠立刻上前,焦急的問:
“大哥,我們是不是要跟羅老師的人去打仗?”
一句話提醒了宋老大,他一晃腦袋,示意斷指明把門關上,自己先坐到一旁,拿過擺在那里的水煙筒,吸了幾口煙,這才說:
“你們怕不怕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