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很安靜,只有發(fā)動機低沉的轟鳴和輪胎碾過路面接縫時發(fā)出的“咔噠”聲。趙承平?jīng)]有像其他乘客那樣或是睡覺,或是玩手機。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但大腦卻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一年前的王德海,也曾坐在這趟車上,望著同樣的風景。他當時在想什么?是終于擺脫了某種追逐的如釋重負,還是即將奔赴某個未知任務的忐忑不安?
省城。
這個名字,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王德海,也吸引了現(xiàn)在的趙承平。但它背后,卻隱藏著一團更濃的迷霧。
王德海去省城干什么?那座千萬人口的巨型都市,如同一個巨大的森林,足以讓任何想要隱藏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是去那里臨時落腳,找個日結的工作繼續(xù)做一條“咸魚”?趙承平的直覺否定了這一點。一個能在大案中分得百萬贓款的人,絕不會滿足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么,他是有固定的落腳點?一個安全的巢穴?
更重要的問題是,他在省城會不會有同伙?那個神秘的“鬼影”既然能精準地找到他,并利用他的賬戶進行轉賬,那么他們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lián)系。省城,會不會就是這個犯罪網(wǎng)絡的某個重要節(jié)點?王德海去省城,是去與他的上線,或者下線會合?
一個又一個疑問,如同鎖鏈般纏繞著他的思緒。趙承平感覺自己不像是在追捕一個逃犯,更像是在試圖解開一個精心編織的死結。而王德海,就是那個最關鍵的線頭。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穿透車窗,在趙承平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他睜開眼,望向窗外無盡延伸的高速公路,遠方,省城高樓大廈的輪廓已經(jīng)在天際線上若隱若現(xiàn)。
到了省城,已經(jīng)是晚上了。夜色已經(jīng)深沉,但這座城市卻毫無睡意。高架橋上,車流匯成一條條紅白相間的璀璨光河,無聲地奔流。
遠處的摩天大樓頂端,巨大的電子廣告牌變幻著絢爛的色彩,將半邊天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晝。
趙承平背著包,走下汽車,立刻被淹沒在洶涌的人潮里。
與安和車站那種熟人社會的親切嘈雜不同,這里每個人都步履匆匆,臉上帶著大城市特有的戒備與疏離。
他站在原地,任由人流從他身旁沖刷而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名為“渺小”的感覺。
在這里找一個人,無異于在撒哈拉沙漠里尋找一粒特定的沙子。王德海,就是那粒沙。
他沒有急于離開,而是找了個角落,撥通了孫局給他的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起,一個沉穩(wěn)有力的男聲傳來:“喂,你好!
“您好,是省廳刑偵總隊的李建軍副總隊長嗎?我是京州市局的趙承平!
“趙隊長,等你電話很久了!崩罱ㄜ姷穆曇艉芩,沒有絲毫官僚的客套,“剛下車吧?辛苦了。我安排了人在出站口等你,一輛黑色的帕薩特,車牌尾號827。他會直接送你去招待所休息,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在辦公室等你!
“太感謝了,李總隊!
“別客氣,都是為了案子!
干脆利落的對話,讓趙承平對這位尚未謀面的同行產(chǎn)生了一絲好感。他很快就在出站口的臨時停車區(qū)找到了那輛車。開車的是一位精干的年輕警官,他幫趙承平把行李放好,一路上沉默而平穩(wěn)地駕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