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兩人驅車前往市場外圍,趙承平和小張再次換上了最不起眼的便裝。
他們沒有直接亮明身份去詢問,趙承平深知,這種地方有其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警察的出現,就像是投入魚塘的石子,會驚跑所有膽小的魚,其中就包括他們真正要找的那一條。他們的策略只有一個字——等。
市場里的勞務中介,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也更“接地氣”。它們大多沒有正式的招牌,有的只是在一塊破木板上用油漆寫著“招工”、“零活”的字樣,然后斜斜地掛在某個倉庫的鐵門上;有的干脆就是一個人,叼著煙,蹲在路邊,面前擺一張小馬扎,誰來找活就跟誰搭訕。
趙承平和小張不急不躁,像兩個真正來找活的農民工一樣,在這一片區(qū)域里慢慢地轉悠、觀察。他們走過了三家類似的中介點,最終,在一個位于冷庫和干貨區(qū)交界處的角落里,停下了腳步。
這里,堪稱整個勞務區(qū)的“心臟”。
一個用石棉瓦和鐵皮搭成的簡易棚子,門口掛著一塊歪歪扭扭的牌子——【強哥勞務信息部】。棚子門口,聚集著二三十個等待工作的漢子。他們大多皮膚黝黑,神情疲憊,蹲在地上,或三五成群地抽著最廉價的“大前門”香煙,或獨自一人,眼神空洞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貨車,等待著那個被稱為“強哥”的男人從棚子里出來,像分配牲口一樣,給他們分配一天的活計。
空氣中,彌漫著汗水、煙草和劣質柴油混合的味道。這里充滿了底層的喧囂與生命力,同時也充滿了最容易被忽視的混亂與無序。
趙承平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暗自判斷:王德海要藏,就一定會藏在這種地方。這里的人,只關心今天有沒有活干,能不能掙到錢,沒人會去在意你從哪里來,叫什么名字。這里是身份的真空地帶,是逃犯最好的庇護所。
“就是這兒了。”趙承平低聲對小張說。
他的目光,鎖定在馬路對面的一家“蘭州拉面館”。
那家面館的位置絕佳,小小的店面,正對著“強哥勞務”的棚子。玻璃門上貼著早已褪色的“拉面、炒飯”紅紙,門內熱氣騰騰,能清晰地看到門口大部分區(qū)域的動態(tài),而坐在里面的人,又很容易被外面嘈雜的環(huán)境所忽略。
他們走了進去,要了兩碗最便宜的清湯拉面。
面館老板是個寡言的中年人,對他們這種進來一坐就是半天的“客人”早已司空見慣。
趙承平選了一個最靠窗的位置,那里能將勞務中介門口的景象一覽無余,同時又能利用窗戶玻璃的反光,觀察到身后的情況。
小張坐在他對面,顯得有些焦躁和興奮。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趴在草叢里等待獵物的獵手,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識地緊繃了起來。他不斷地用眼神掃視著門口的每一個人,試圖從那些相似的、被生活磨礪得毫無特點的面孔中,找出王德海的影子。
“別急,也別一直盯著看。”趙承平的聲音平靜地傳來,他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挑著碗里的面條,“你這樣,會像個便衣。我們現在,是兩個等活兒累了,進來歇腳吃面的工人。”
一句話,讓小張瞬間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學著趙承平的樣子,也低頭吃面,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繼續(xù)鎖定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