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兒再一次愣住了。
原來……顧正義剛才指的是這句話……時過境遷，如此日常的一段對話，誰又能記得住呢。
用自己的生命換一筆錢，黃運來是個好爸爸。
可……
他不是個好人……
他害了一條人命，害了一個家庭！
鳳仙兒問：“那個肇事司機是怎么死的，女人跟孩子……后來……怎么樣了？”
顧正義說：“魏先生死于腦出血，他是開朋友的車，黃運來……也就是你父親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把房子賣了，急火攻心，突然就發(fā)病了�！�
“宋女士一直撫養(yǎng)著孩子……算算時間，也該到了上高中的年齡了。去年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學習很好，只是……性格有點孤僻。”
魏先生與宋女士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們育有一女。就因為黃運來想留筆錢，他想到的法子就是讓車撞死。
黃運來死了，賠償了四十萬。
可顧正義卻沒要，一分都沒要，全都還回去了。
顧正義說：“這件事，攤在誰身上可以？”
“標榜著愛的名義，卻行不義之事，這值得稱頌嗎？”
“你還認為他是個好父親？他做得對？”
“誰又會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的位置上想過？”
“魏先生命里合該有此橫禍？”
庭審現場，安靜下來。
顧正義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問題就像一記悶錘，捶在每個人的心底。
所有人看著畫面，都在想同樣的問題。
如果自己是黃運來，會不會選擇這樣一種方式為家人留下一筆錢。
如果自己是魏先生一方，又作何感想，家庭破裂，妻離子散。
魏先生做錯了什么？他只是借朋友的車開了那么一次，就要遭來橫禍。
顧正義看向法官，神色肅穆：“難道，這種法律，真的對嗎？死者為大，真的對嗎？弱者有理，就對了？開車，難道有罪嗎？”
庭審現場，所有人的內心都無比沉重。無論是哪一方，這件事都是一件徹徹底底的悲��！
這只是一件普通的肇事案件，可以說每天都在上演著不同的劇情，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全是悲劇。
“我覺得應該判過錯方全責�！�
“我也是這么覺得。”
“哎，別說十幾年前，就是現在也是行人有理。一句話，誰讓你有車的，誰讓你有保險的。魏先生倒霉，賠了四十萬，估計車沒保險�！�
“現在只要路上出了事，管多管少都要算車主的責任，實話說，一刀切真不對。”
“別說城市公路了，就是高速撞了人也要賠償的。這就是道理，也不知誰想出來的�！�
……
現場一片呼聲，都覺得非常不合理。
網絡上，同樣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幾乎是一邊倒的支持顧正義的觀點。
顧正義看著鳳仙兒：“雖然你父親用命換來了四十萬，但我覺得，這四十萬是罪孽！就算還回去也不能洗刷！”
話音一落，庭審現場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好……好……”
“顧正義好樣的……”
“這錢不干凈，誰拿了也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這一次我站顧正義這邊。黃運來是自己往車轱轆底下鉆的，臟了人家的車沒賠償就不錯了，真想不通，這他么怎么判的�！�
……
某中隊，一個中年人通過手機看著直播。
看著顧正義的臉，微微嘆息。他就是當年處理這件事的那個人。
“其實，那件事，我自責了很多年！”
“內心里，我無比的想判魏先生無責，甚至還支持他要求賠償車輛損失。”
“可是，那個路口沒有監(jiān)控，我們沒有證據�！�
“是真沒有證據啊……”
“當得知魏先生暴斃的消息，我也很難受，真的很難受。但我穿了這身衣服，就要客觀公正，一切從證據出發(fā)�！�
“我……”
他擦了擦眼淚，苦笑一聲：“真沒想到，當年的那名死者，竟然是鳳仙兒的父親……”
城區(qū)，一個公寓房內。兩鬢斑白的婦女已經哭成了淚人，在她身邊，坐著一個穿校服的高挑女生。
“孩子，你爸當年……”
“媽……別說了……別說了……”
宋女士擦掉眼淚，大聲道：“不……不……我要說，我一定要說……我要告訴你……顧正義是個好人啊……如果沒有他，當年我真的想一死了之�！�
“有幾次，我被噩夢驚醒，我想過，我是不是不活了，也學黃運來那樣，找一輛好車鉆進去�！�
女生也哭了，哽咽道：“媽，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抽屜里的安眠藥是我給換成了糖。”
宋女士幾乎要哭的暈死過去，抽抽涕涕的說：“我知道，我也知道……為了你，我才堅持下來的……”
“孩子，你爸沒得早，這世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但有一個人你要記住，也要感激他，那就是顧正義。這些年，我們多虧了他啊。他不僅沒要那些錢，還幫了我忙很多……”
……
網絡上，胡碩再發(fā)新文，一篇《何為公平，何為路權�。�！》的文章迅速走紅。
他與那些短視頻博主不同，胡碩觀點新穎全面，從各個角度剖析了制度為何如此制定，又是如何被人鉆空子，其中的漏洞到底在哪，應該從哪幾個方面解決。
同一時間，類似的文章還有不少。
引起了整個社會對交通違法的反思。
現場，如同沸騰，大家紛紛在發(fā)表意見。
“黃運來是故意找死，這種情況畢竟是少數，可現在的很多老人，橫穿馬路他是真不看車啊，簡直把路當成他家客廳了。”
“還有電動車，能跑到馬路中間來。這是個大問題。撞上了賠錢，被撞了住院，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么想的�！�
“明明有人行橫道，他就是不走，非要翻護欄。”
“如果人人都守規(guī)矩，哪有這么多事。就是太照顧行人了，違規(guī)什么成本也沒有，想穿馬路抬腿就走，完全不看的�！�
“就是懲罰力度不夠，我看撞死活該，肯定就沒人敢了�！�
“你這也太激進了，這樣會導致很多司機故意撞人的。罰款就行，多罰點，憑什么車闖紅燈六分二百，人就沒事？”
“這法子好，闖紅燈降低個人信用，降低醫(yī)保報銷比例，我看誰心疼，華夏還多了一條創(chuàng)收的路子�！�
原告席，鳳仙兒終于止住哭聲，她抹掉眼淚，絲毫不在意妝容都花了。
看著顧正義，深深的鞠了一躬。
“爸爸……我錯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