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我們陷入了沉默,只有小白的呼嚕聲和外面時斷時續(xù)的哀嚎聲。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我靠著樹壁,眼皮越來越沉。
在半睡半醒之間,我聽到青蘿極輕極輕地嘆了一口氣。
“傻書生……”
第二天,天光微亮,林中的哀嚎聲便消失了。
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弄醒,睜開眼,發(fā)現(xiàn)青蘿已經(jīng)站在洞口,正在整理她的衣衫。
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金邊,讓她看起來愈發(fā)不食人間煙火。
小白在我的腳邊打轉(zhuǎn),用它的小腦袋蹭著我的褲腿,似乎是在催我起床。
“我們該走了!鼻嗵}回頭對我說。
“去……去哪里?”我還有些迷糊。
“你不是要去京城嗎?”她反問。
我愣住了:“你昨天不是說,那里是屠宰場……”
“是屠宰場沒錯!
青蘿點了點頭。
“但你還是想去,不是嗎?”她看著我的眼睛,能看穿我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固執(zhí):“你不會放棄的。既然如此,我陪你走一趟!
“為什么?”我脫口而出。我們萍水相逢,她完全沒有理由陪我去做這么一件危險又愚蠢的事情。
“因為我也很好奇!鼻嗵}的目光投向遠(yuǎn)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我想親眼看看,那個最大的‘屠宰場’,究竟是如何運(yùn)作的。也想看看,你這樣一個‘干凈’的靈魂,丟進(jìn)那個大染缸里,是會立刻被染黑,還是能……激起一點不一樣的漣漪!
“而且,”她話鋒一轉(zhuǎn),嘴角勾起一個狡黠的弧度,“你一個人,走不出這片林子。沒有我,你連下一頓飯都吃不上!
這個理由,我無法反駁。
就這樣,我這個落魄的書生,和一位修行五百年的狐妖,結(jié)伴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我們的旅途,從走出“哀嚎林”開始。
青蘿果然是最好的向?qū),她帶著我輕車熟路地在林中穿行,避開了一切危險的區(qū)域。
她告訴我,林子?xùn)|邊有一片沼澤,里面住著會模仿人聲的“泥魅”,人一旦被迷惑走進(jìn)去,就會被拖入泥潭,化作養(yǎng)料。
北邊有一棵“人面槐”,樹上結(jié)的果實是人臉的模樣,吃了雖然能飽腹,但七天之后,自己的臉就會慢慢變成樹皮。
我聽得心驚肉跳,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被一次次刷新。
我開始明白,呂憲口中的“空殼人”和“泣碑”,不過是這瘋狂世界里的冰山一角。
中午時分,我們終于走出了哀嚎林。
重見天日的那一刻,我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官道依舊破敗,但至少比林子里多了幾分“人”的氣息。
我們沿著官道繼續(xù)前行。有了青蘿的陪伴,我的心安定了許多。
她雖然話不多,但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提醒我。
比如,路邊一朵開得異常嬌艷的野花,她會告訴我那是“尸香花”,靠吸收尸體的養(yǎng)分生長,花粉有劇毒。
一口看起來清澈見底的山泉,她會說那是“忘川水”的支流,喝了會忘記自己是誰。
我像一個剛?cè)雽W(xué)的蒙童,貪婪地學(xué)習(xí)著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而我包裹里的那些圣賢書,一次都沒有被拿出來過。
它們所描繪的那個禮樂教化的世界,與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傍晚時分,我們抵達(dá)了一座小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名叫“借壽鎮(zhèn)”。鎮(zhèn)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斑駁,但依舊能看清。
與其他死氣沉沉的城鎮(zhèn)不同,這里顯得異常“繁華”。街上行人不少,酒館茶肆里也坐著人。但這種繁華,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