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生!你醒了!”
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青蘿那張因為擔憂而毫無血色的俏臉,她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寫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我……昏迷了多久?”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感覺整個身體都像是被掏空了,四肢百骸,尤其是腦海,都傳來一種被撕裂般的劇痛。
這是心神過度消耗,并且被那位皇帝的意志反向沖擊所造成的重創(chuàng)。
“不到半個時辰!崩厢t(yī)師的聲音在我身側(cè)響起,他遞過來一片閃爍著溫潤綠光的道心樹葉片,“快,服下它。你的道心受損太嚴重了!
我沒有拒絕,將葉片含入口中。葉片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純無比的、蘊含著“生”之道理的暖流,涌入我的四肢百骸,修補著我受創(chuàng)的身體與神識。那股撕裂般的劇痛,終于緩解了些許。
我環(huán)顧四周。我們依舊身處不動坊,頭頂是那棵已經(jīng)長成參天巨樹的道心樹。
它的華蓋如青天,將我們與外界那光怪陸離、邏輯崩壞的世界徹底隔絕。樹冠頂端,那顆琉璃般的“道理之果”正緩緩旋轉(zhuǎn)著,散發(fā)出晦澀而又深邃的光芒,仍在不停地推演著外界那已經(jīng)徹底瘋狂的“天機”。
但我們都知道,這片“安全區(qū)”,只是暫時的。道心樹能為我們抵擋一時,卻無法永遠對抗整座城市、那位皇帝的崩壞意志。
我們就像是坐在諾亞方舟上,但舟外,是足以淹沒整個世界的滔天洪水。
青蘿看著我,復述著我昏迷前傳出的最后訊息,她的聲音凝重到了極點,“陳三生,你看到了?那便是神都的核心,是那位圣上的所在?”
我掙扎著坐起身,靠在道心樹粗壯的樹干上,點了點頭,臉上是揮之不去的驚駭與凝重:“是的。我看到了……那不是比喻,是事實。整座太極殿,已經(jīng)變成了一顆巨大無比的、活的‘心臟’!
“而那位圣上,就盤坐在心臟的中央,他與那顆心臟,與整座神都之胃,已經(jīng)徹底融為了一體。他就是‘胃’的大腦,是所有瘋狂規(guī)則的源頭!
“我們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每一次的反抗,他都一清二楚。我們……就像是被他吞入腹中的食物,所有的掙扎,在他看來,或許都只是……食物最后的‘口感’而已。”
我的話,讓這片小小的、由道心樹庇護的空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老醫(yī)師抱著安安,蒼老的臉上布滿了絕望。
他行醫(yī)一生,救死扶傷,見慣了生老病死,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面對如此不可理喻、無法戰(zhàn)勝的“病癥”。
整個世界,都病了,病入膏肓,而病灶的源頭,是那位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的帝王。
“那我們……我們豈不是……必死無疑?”老醫(yī)師的聲音干澀沙啞。
是啊,必死無疑。
要去那座已經(jīng)化作邏輯黑洞的皇城,去刺殺一個與整座城市融為一體的“神”,這聽起來就像一個天方夜譚般的笑話。
我們這幾個人,一個心神重創(chuàng)的書生,一個妖力大損的狐妖,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還有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這樣的組合,如何去完成“弒神”的偉業(yè)?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開始一點點地,淹沒我們剛剛升起的斗志。
“不!
就在這片絕望的沉默中,青蘿卻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那雙清冷的、如同秋水般的眸子,掃過我,掃過老醫(yī)師,最后,落在了她懷中,正安靜地吮吸著自己手指的安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