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身體晃了一晃,臉色變得慘白如紙。他身后的神農(nóng)虛影,也黯淡了許多。
青蘿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我們都知道,這四顆【仁心果】,幾乎耗盡了老醫(yī)師的本源。這是他用自己的“命”,為我們換來的,四次“重生”的機(jī)會。
我將其中三顆,鄭重地,交給了青蘿和老醫(yī)師,自己留下了一顆。
“老先生,大恩不言謝!蔽覍χ,深深地行了一禮。
老醫(yī)師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能為‘人道’存續(xù),盡一份綿薄之力,老朽此生,無憾矣。”
接著,輪到了青蘿。
她將安安,交給了已經(jīng)恢復(fù)些許的老醫(yī)師照看。然后,她走到了道心樹的另一側(cè)。
這位風(fēng)華絕代的青丘女君,此刻的神情,也變得無比專注。她身后的三條銀色天狐之尾,如同三道流淌的月光,輕輕搖曳。
“我的道,是‘幻’,是‘變’!彼p聲說道,“那位皇帝,用‘邏輯崩壞’,制造了最大的‘虛假’。那么,我就要用最極致的‘幻術(shù)’,為我們編織出一件,能夠在這片‘虛假’中,保護(hù)我們‘真實(shí)’的‘外衣’。”
她伸出纖纖玉指,凌空起舞。
她的指尖,牽引出一道道銀色的、比蛛絲還要纖細(xì)的妖力絲線。這些絲線,并非憑空產(chǎn)生,而是從道心樹的枝葉間,抽取而出。每一根絲線上,都沾染著道心樹那包容萬千的“道理”氣息。
“青丘秘術(shù),【須彌天衣舞】!”
青蘿的舞姿,越來越快。無數(shù)的銀色絲線,在她的指尖,在道心樹的周圍,開始交織、穿梭。
隨著她最后一個舞步的落下,漫天的銀色絲線,瞬間收束、凝聚。
四件薄如蟬翼,流光溢彩,仿佛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半透明的羽衣,靜靜地懸浮在我們面前。
“此為【道理天衣】!鼻嗵}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xì)密的香汗,“穿上它,我們的‘存在’,就會被一層‘偽裝’的道理所包裹。在外界那些混亂的邏輯看來,我們不再是‘異物’,而是和它們一樣的、‘合理’的存在。只要我們不做過分引人注目的事情,它們便會……對我們,視而不見!
這件【道理天衣】,是頂級的“潛行”裝備。是我們穿越那片瘋狂世界的,“隱身符”。
最后,輪到了我。
我的任務(wù),是為我們這艘船,確定“航向”,刻下“旗幟”。
我走到道心樹的正前方,深吸一口氣,將那支光芒黯淡的春秋筆,重新握在手中。
我將自己的意識,再一次,沉入了樹冠頂端那顆“道理之果”中。
這一次,我不再是去“尋找”,而是去“選擇”。
道心樹已經(jīng)為我推演出了無數(shù)條,通往皇城的,“礁石之路”。
每一條路,都對應(yīng)著不同的“舊理”,也充滿了不同的、未知的危險。
有的路,要穿過“七情六欲”的具象化之地。
有的路,要渡過“生老病死”奔流不息的時光之河。
還有的路,甚至要潛入“是非對錯”徹底顛倒的罪惡之城。
我必須,為我們,選擇一條,最適合我們,也最有可能走通的路。
我的目光,在無數(shù)條閃爍的“航道”中,飛速地掃過。
最終,我定格在了一條,由十二個巨大的、閃爍著不同光芒的“礁石”所組成的,曲折的航道之上。
那十二個礁石,分別代表著——“驚蟄”、“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小暑”、“大暑”、“立秋”、“處暑”。
“二十四節(jié)氣!”我心中一震,“這是……農(nóng)耕文明最古老的‘時間之理’!是天地運(yùn)轉(zhuǎn)、萬物生長的‘根本節(jié)奏’!那位皇帝,可以顛倒時序,可以混亂因果,但他絕對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徹底抹除掉‘春夏秋冬’這個最根本的循環(huán)!”
這條路,雖然也充滿了艱險,但它的“理”,是我們最熟悉,也最能理解的!
“就走這條路!”
我下定決心,立刻將我的意志,通過春秋筆,傳遞給了道心樹。
道心樹發(fā)出一聲輕鳴,表示“認(rèn)可”。
樹冠之上,那顆“道理之果”光芒大作,它分出一縷本源之力,化作一張半透明的、閃爍著星圖般光點(diǎn)的“航海圖”,緩緩地,飄落在我面前。
圖上,清晰地,標(biāo)注出了十二座“節(jié)氣礁石”的坐標(biāo),以及它們之間,相對“安全”的路徑。
“航向,已定!”
所謂“旗幟”,不是一面真正的旗。而是,我們此行,所秉持的“核心道理”!是我們這艘船的“龍骨”!
在面對外界那些瘋狂的、扭曲的規(guī)則時,這面“旗幟”,將是我們所有人,統(tǒng)一思想,凝聚力量的“核心”!
它必須足夠簡單,足夠堅(jiān)定,也足夠強(qiáng)大。
我想了很久。
我想到了儒家的“仁”,道家的“無”,法家的“刑”,墨家的“兼愛”。
但最后,我將這些,都拋棄了。
我看向老醫(yī)師,看向青蘿,看向安安,看向這棵,由我們共同創(chuàng)造的道心樹。
我提起了筆。
在不動坊的中央,在那棵神樹之下,用盡我恢復(fù)過來的所有心神,寫下了,兩個,巨大無比的,金色的篆字。
這兩個字,是——
“活著”。
對,就是“活著”。
不是“茍活”,不是“偷生”。
而是,作為一個“人”,堂堂正正地,有尊嚴(yán)地,有希望地,“活著”。
這是此刻,我們所有人,最簡單,也最深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