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爍的眼睛因為極度憤怒和極度的痛苦而變得通紅一片。
可是,他最后只能站在那里,他什么都不能做。
時間在此刻無限的拉長,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才停了下來。
他衣衫不整的從內(nèi)室里出來,看了一眼雙目通紅的封爍,臉上露出笑容來,似乎十分滿意封爍的這副樣子。
他抬手按住封爍的肩膀,用慈父一般的語氣道:“爍兒,還是你在這兒比較有意思,因為你在的話,你母親就格外緊張驚慌,特別像我第一次要她的時候,那滋味兒,真是叫人上癮!”
身體被皇帝碰觸,鼻端是皇帝身上獨有的龍涎香,封爍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強行壓下那股要嘔吐的感覺,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他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仿佛一截沒有任何感情的木樁。
甚至,他眼睛里的血紅也迅速褪去,他變得跟平常冷酷的模樣無異。
皇帝語氣和氣的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你這孩子,怎么又冷冰冰的了?這樣可就沒意思了,這人嘛,總要有點兒人氣兒才像話,要有喜怒哀樂,在我這里你不需要忍耐,把我當成你父親就行了,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會護著你的!
類似的話,封爍已經(jīng)聽過了無數(shù)次,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當真過,哪怕五歲那年第一次聽的時候,他也沒有當真。
他后退一步,避開了皇帝的手和那令人作嘔的龍涎香,單膝跪了下去:“謝皇上隆恩!臣必將為皇上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皇帝居高臨下的看著跪著的封爍,卻根本沒叫他起來。
直到內(nèi)室的柔妃收拾妥當,從里頭走出來,他才開口道:“平身吧,別動不動就跪的,叫你母親看見了,還以為我苛待你!
他說完,快步上前,一把攬住了柔妃的腰,低頭狠狠親了她一下。
“阿嬋,你瞧見沒,爍兒又給我下跪了,怎么說都不聽,我真是被他跪的頭都疼了!
柔妃臉色蒼白一片,嘴上卻只能道:“您是君,他是臣,在您面前,他自然是該跪的,否則豈不是亂了君臣之禮?”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隨后張開雙臂,讓柔妃替他整理衣衫。
柔妃低眉順目的給他系好中衣,再為他穿好外袍,最后跪地為他穿上綾襪和龍靴。
一切收拾妥當,皇帝這才一臉滿足的離開。
封爍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也跟著離開。
毓秀殿里,只剩下了柔妃一個人。
她跌倒在地,心中痛苦,雙目空洞。
她甚至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太多年了,太多次了,她已經(jīng)把眼淚流干了。
旁邊,足有一人高的銅鏡里,照映出她慘然的模樣。
她看著自己鏡子里的臉,緩緩的拿起了桌上的剪子。
她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想要毀掉這張臉了,很久以前,她曾對自己的臉引以為傲,因為她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美人,求親的人幾乎踏破蘇家的門檻。
可就是因為這張臉,將她帶入了無盡的深淵。
外面突然響起腳步聲,柔妃心中猛的一顫,慌忙把剪子藏進了袖子里。
殿門推開,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柔妃轉(zhuǎn)頭看他,聲音帶著顫音:“爍兒,你,你怎么又回來了,皇上他不是不準你……”
封爍一步一步的上前,彎腰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然后將她藏在袖子里的剪子拿了過來。
“母親請坐!
“爍兒,我……”
“母親暫且再忍忍,我會殺了他。”
柔妃驚得肝膽俱裂:“你說什么?!”
封爍語氣堅定而決然:“我會殺了他,一定會!所以,還請母親好好活著,活到他人頭落地的那一天!”
“爍兒,不可!你會死的!”
在外面殺人如麻凌厲冷酷的封爍,在母親面前卻十分溫柔孝順,懂事體貼:“母親別怕,我不會死的。若沒有萬全之策,我怎么會動手呢?”
“您放心,我惜命的,我不跟他一換一,畢竟他命賤,不值得我用我的命來換!
“當然了,他也不值得母親用自己的命來換!
“我們都要活的好好的,母親要長命百歲,好嗎?”
“您不是說過,想看著我娶妻生子嗎?眼下我已經(jīng)有了中意的姑娘,回頭還要請母親替我掌掌眼!
柔妃聽的眼淚一下掉落下來,她抬起手,想摸摸兒子的臉,可都靠近過去了,她又猛的把手縮了回去。
她覺得自己太臟了,不該碰兒子。
封爍看到她的動作,心中一痛。
他知道母親的心結(jié),也知道母親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備受煎熬。
他握住母親的手,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臉上:“母親還沒回答我,到底會不會替我掌眼?”
“你,你真的有中意的姑娘了?”
“嗯,有。”
“是誰?”
“容我先賣個關子,回頭您見到她,就知道了!
柔妃卻慘然一笑:“我這副鬼樣子,哪里敢見人?我連這毓秀殿都不敢出去,要是旁人知道了我是你親生母親,不知道要給你丟多大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