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
他們本就不該被犧牲。
林恩接過那個聚魂翁,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一步步地向著大墓的更深處走去。
沒有一個人說話。
骨王和盜日者也是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巨大的墓門緩緩地打開,露出了那滿目的枯骨。
那是曾經(jīng)紫羅蘭帝國最精銳也是最忠誠的戰(zhàn)士,他們一直跟著林恩戰(zhàn)斗到了最后一刻。
林恩低下頭,緩緩地將聚魂翁放在地上。
“已經(jīng)一千年了!
“其實有時候也在想,如果能看著你們安然地走完自己的一生,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jié)果!
“但有時候,世事總是不如人愿!
他閉上了雙眼,負手而立。
一剎那間,整個漆黑的的墓穴,都在那一刻亮起了綠色的光點。
就在骨王和盜日者怔怔地注視之下,那無數(shù)的綠色光點緩緩地從他的身上擴散了出去,一點一點地融入了每一具枯骨。
剎那間。
無數(shù)張面孔在林恩的腦海中一個接著一個閃過。
他記得每個人的樣子,他知道每一個人的名字,他了解他們的過往,并為他們展現(xiàn)了那個美好的未來。
為此。
他們拋頭顱,灑熱血,踏劍高歌。
“如果你們還記得我們曾經(jīng)的理想的話!
“那就請再一次拿起你們的劍。”
“我回來了。”
一瞬間,聚魂翁轟然炸裂。
無數(shù)蒼藍的魂靈,化作了一個個雄渾的漩渦,蒼涼地在整個大墓縈繞。
仿佛有人在悲慟,有人在嘶嚎,有人在痛哭著凱歌。
而也就是那一剎那。
一具又一具枯骨的眼眶當中,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的蒼藍魂火。
無數(shù)骨骼的摩擦聲。
在這個沉寂了一千年的死寂的大墓當中,隆隆地回響起來。
鏗鏘——
鏗鏘——
一聲聲執(zhí)劍之音,一具又一具枯骨抬起了他們朽敗的頭顱,眼眶中的魂火蒼然如夢。
那是狂喜,那是激動,那是數(shù)不盡的哀慟和期盼。
而也就是在下一刻。
伴隨著血肉不斷地在骨骼之上攀爬,伴隨著鮮血重新灌注進入那干癟的心臟。
所有的戰(zhàn)士執(zhí)劍跪地,淚灑蒼穹。
“紫羅蘭帝國旗下第一軍團……”
“紫羅蘭帝國旗下第二軍團……”
“紫羅蘭帝國皇家近衛(wèi)軍團……”
他們一個個抬起頭,眼眶通紅。
“吾等!請求歸隊!”
齊聲的嘶吼,回音響徹整個紫羅蘭大墓。
就像是紛離的浪子,就像是亡國的征途,他們代表著曾經(jīng)那個屹立在大陸之上無盡輝煌的帝國最后的余威。
縱使今時今日,那個帝國早已成為了歷史的一筆。
但對于那些踏著時間的浪潮歸來的戰(zhàn)士。
那才是他們永恒的歸所與信仰。
林恩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那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仿佛記憶也在這一刻回歸到了千年前的那場神戰(zhàn)。
他們,是自己最后的禁衛(wèi)。
他用力地閉上了雙眼,道:
“我回來了!
……
一晃數(shù)日。
從大墓當中被林恩復生的軍團,也在盜日者的安排之下,盡可能地與這個時代接軌。
紫羅蘭帝國已經(jīng)滅亡了一千年,語言,文化,觀念,習俗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根深蒂固的變化。
想要讓一千年前的古人,融入到現(xiàn)在這個時代。
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更不要說,那是數(shù)個軍團的將近十萬人!
本來盜日者還擔心這些曾經(jīng)的古代戰(zhàn)士,會產(chǎn)生一些排斥和混亂。
但是很快他就驚異地發(fā)現(xiàn)。
他的擔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因為那只軍隊的紀律之嚴明,觀念之統(tǒng)一,即便是讓他都感覺到由衷地敬畏。
即便死了一千年。
但真的只要林恩的一句話,那整支軍隊立刻就像是盤活了一樣,展現(xiàn)出了極強的軍事素養(yǎng)和無懈可擊的行動力。
仿佛,他們本就是一體。
盜日者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林恩,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因為我真的沒有想到,經(jīng)歷了一千年的沖刷,你的那些戰(zhàn)士們對你的信仰,居然沒有產(chǎn)生任何的動搖!
林恩抬頭,道:“你錯了,他們不是在信仰我,而是相信我。”
“他們相信我能帶著他們,建立那個他們所向往的世界!
時間飛逝。
在骨王的刻意引導之下,所有的戰(zhàn)士也全都知曉了當年那場針對他們屠殺的真相。
他們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為什么,就死在了自己曾經(jīng)無比信賴的魂王手中。
這也幾乎成為了他們心里的一道坎。
確實如骨王所料,很多人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說沒有恨。
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如果不是魂王,那他們就不可能死,他們也就不會成為整個時代的棄兒。
一晃千年。
滄海桑田。
曾經(jīng)的故人,家人,妻兒,早已化作了一捧黃土。
這種時代的割離感,絕對不是幾句話就能夠徹底抹去的。
但是……
“我恨他,因為我們沒有死在戰(zhàn)場,卻死在了自己的人手里。”一個戰(zhàn)士默然道:
“但我不認為他有錯,如果當時是我站在他的那個位置,如果真的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復生大君,我也會去做,就算是讓我殺人!
盜日者非常的詫異。
他不明白。
他本以為對魂王的排斥肯定會成為整個軍團的共識。
他本以為那般歇斯底里的執(zhí)念,會讓很多人痛恨。
可是……沒有。
似乎在他們知道了魂王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想要復生大君的那一刻始,那種恨意就仿佛一下子歸入了深潭。
不僅僅是一個人,似乎他們每一個都抱著這樣的想法……
“因為他們都能為了大君去死!
當他詢問骨王的時候,骨王的眼眶魂火燃燒著,告訴了他這樣一句話。
“盜日者前輩也是那個時代的人,但是那個時候,您已經(jīng)是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半神,您是體會不到底層人所面對的那些絕望的!
骨王低聲道:
“這里的每一個戰(zhàn)士,都是一步步從最底層摸爬滾打,從戰(zhàn)爭,兵亂,疾病,貧苦中爬出來的人,是大君把他們從絕望和愚昧當中帶了出來,也正因為他們經(jīng)歷過,他們才更想要改變!
“而大君對他們來說,早已不僅僅是一個王,甚至就像是他們的父親,他們的旗幟,他們?yōu)橹嬖诘母尽!?br>
“因為大君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真正為他們著想,為那些底層的勞苦大眾著想,并為之付出過努力和改變的人。”
骨王抬起頭,道:
“也正是因為他拼死做過,才會有那么多人,想要成為他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