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伯利的話音剛剛落下，莉雅就驚訝的伸手捂住嘴巴。
她雙眼瞪大，看向四周。
卻發(fā)現(xiàn)科科特和薇妮婭都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驚訝。
顫抖的赤色光芒照在奧伯利彎曲的身影上，顯得更加滄桑。
“可……可是……”
莉雅回想起來，維克托曾經(jīng)和她說過的，
皇帝現(xiàn)在只剩下了最后的兩年時間，
哪怕是到了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還是有一年半才對嘛？
她抬起頭看向了奧瑞麗安，想要從她那里找到一些答案。
可她發(fā)現(xiàn)，奧瑞麗安并沒有很多震驚。
她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眉頭緊鎖，眼中帶著幾分不舍。
仿佛早就知道這件事，表現(xiàn)的十分平靜。
莉雅沉默了，卻聽得坐在她對面，拄著手杖的奧伯利慈祥地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實際上，兩年的時間，只是最保守的估計�！�
現(xiàn)如今，奧伯利已經(jīng)感覺到他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
他需要一個長久的休息時間，來保證他還能夠在奧瑞麗安登基之前繼續(xù)活著。
這樣的話，哪怕帝國出現(xiàn)什么重大的危機，他至少也能夠在那段時間里醒來。
為帝國掃清最后的障礙。
當然，最好的結(jié)局，自然是他一覺睡去，長眠不起。
直到他壽命終盡得那一刻，帝國也能夠時刻保持無憂。
但這應(yīng)該很難做到。
或者說，這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帝國現(xiàn)在，已不是我剛登基時的樣子了�！�
奧伯利在位幾十年，帝國一直保持著和平還有穩(wěn)定。
這正是因為奧伯利強大的個人戰(zhàn)力，無人敢違抗他的統(tǒng)治。
而如今，他壽命將至。
明明他尚未離去，帝國境內(nèi)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各種暗流涌動。
他們分割陣營，相互對抗。
還有外界的各方勢力，都在覬覦這片神圣的王土
所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我的女兒，奧瑞麗安，成為帝國的第九世皇帝�！�
說罷，奧伯利向著一側(cè)微微瞥過頭去。
蒼老的面龐在赤色爐火的照耀下顯得通紅。
他渾濁而慈愛的目光落在黯然神傷的奧瑞麗安身上。
眼中閃爍著銀白色的希望。
……
晚風輕拂，夜幕低垂，掛滿了一片片稀散而閃爍的辰星。
潔白的云朵被夜色染上了淡淡的墨色，緩緩流動在天空之下，拉出一道道長長的云流。
奧瑞麗安送著莉雅她們，向著皇宮之外走去。
在那之后，她們與父皇討論了諸多問題，但主要還是精靈之森與帝國間的建交內(nèi)容。
尤其關(guān)注首要的貿(mào)易事宜。父皇與精靈女王的對話涉及了諸多要點。
但是，具體的內(nèi)容，奧瑞麗安可真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她的心中一片混亂，亂到連清涼的晚風也無法撫平她那燥熱不安的內(nèi)心。
一路上，奧瑞麗安沉默寡言。
直到四人沉默著走出了皇宮，莉雅和薇妮婭走到了馬車前。
馬車車廂上雕刻一抹燙金的標識。
那是克萊文納家族的家徽。
奧瑞麗安抬頭，望著坐在云朵上的科科特，眼中滿是糾結(jié)。
她唇瓣輕顫，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向科科特：
“亞德議員�！�
“我父皇，他真的時日不多了嗎？”
科科特盤腿坐在云朵之上，和站在莉雅身邊的薇妮婭相互對視了一眼。
她略顯遲疑，最終無奈地向奧瑞麗安點了點頭。
這也是為什么，當奧伯利說他自己已經(jīng)時日無多的時候，她們并不感到意外。
身為精靈，她們擁有洞察生命本質(zhì)的能力。
奧伯利的氣血依舊旺盛，就如他年輕時一般。
所以，他曾經(jīng)的那份強大，一直保持到了現(xiàn)在。
但身為人類的他，那肉體的強盛也伴隨著沉重的代價。
人類壽命的極限是他無法逃避的宿命。
即使奧瑞麗安是一名亡靈法師，她也同樣無能為力。
壽命的終結(jié)是自然的極限。
至少在目前，沒有任何魔法能夠逆轉(zhuǎn)這一定律。
可奧瑞麗安依舊不愿意放棄，繼續(xù)說道：
“可是，那個滴露……”
她聽說了，在今天的朝會上，精靈們拿出了無比稀有的精靈滴露。
據(jù)說每年只會產(chǎn)出兩滴。
最關(guān)鍵的是，那種傳說中的滴露被傳頌有延年益壽的神奇效果。
如果能夠用在父皇的身……
然而，莉雅的一句話無情地粉碎了她的幻想：
“那只是說給別人聽的�！�
那精靈之森中所謂的滴露，實際上只是精靈們每天都會喝的露水而已。
要是人類經(jīng)常服用，的確能夠有一些改善身體的效果，
延年益壽的奇效顯然是不可能的。
更不用說，奧伯利的狀態(tài)已是風中殘燭，難以挽回。
聽著莉雅的話，奧瑞麗安的心情變得越發(fā)沉重。
莉雅看著她，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今天的事情，你稍微了解一下就能明白。”
今天在宮殿內(nèi)的一切，莉雅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大臣都意識到，奧伯利的生命正走到盡頭。
他們急于支持下一任帝國的領(lǐng)導(dǎo)者，以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爭取更多權(quán)力。
雷瑟家族的回歸、貴族們的急切，這些都是對奧伯利指定奧瑞麗安為繼承人的不滿的明證。
在這種雙方的壓力之下，為了穩(wěn)固現(xiàn)任皇帝的末期統(tǒng)治。
克萊文納家族不得不將精靈的底牌展現(xiàn)出來。
只有讓那些貴族們明白這精靈的滴露是多么稀有，他們才能夠相信。
滴露有著增長壽命的作用。
畢竟大家都沒有去過精靈之森，她們想怎么編都是她們說了算。
皇宮殿堂內(nèi)的一切，無論是精靈們的到場，還是樹葉中的露水，全都不過是場面上的作秀。
這個‘延年益壽’的滴露，不過是為了暫時維持奧伯利的影響力。
讓其他貴族們都明白一件事，就算他即將退位，但這位無敵的帝王并沒有死。
而此時的奧瑞麗安，情緒已然更加低落。
其實這一切，她心知肚明。
但是，她無法接受。
在不久之前，她才痛苦地體會到親人離世的痛苦。
雖然她從未與母親相見，但在外公家母親的墓前的回憶，和分別的痛苦依然在心頭盤旋。
現(xiàn)在，她的父親也即將離她而去。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那是在父皇決定讓維克托成為她的魔法老師時。
那時的奧瑞麗安還未經(jīng)歷太多，心智尚未成熟，完全沒有意識到親人即將離去的事實。
或者說，只是她不愿意去想。
奧瑞麗安手中攥著胸前的藍水晶吊墜，閉上了雙眼，感受著涼涼的晚風劃過面龐。
最終，奧瑞麗安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我想去看看老師�！�
其實，奧瑞麗安十分期待，今天老師能到場。
但她的期待最終落空了。
因為維克托并未出現(xiàn)。
莉雅也叉著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從昨天就一直沒回過家了，今天更是連來都沒來�！�
“等他什么時候回來了，我再讓他來找你�！�
說完，莉雅轉(zhuǎn)身打開車門，旁邊的薇妮婭與她一起登上馬車。
車門關(guān)閉，即將離開時，莉雅從車窗探出頭來。
看了一眼失望的奧瑞麗安，安撫般的說道：
“殿下，外面天冷，早點回去休息�！�
說完，她便重新遮上了車簾。
科科特坐在云朵上，看著沉默心痛的奧瑞麗安，也只能無奈地嘆息：
“我是精靈，理解不了你們?nèi)祟惖男那�。�?br>
“不過有句話非常通用，我想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科科特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挺直了身體。
看著她那雙有著盈滿淚水的眼眶，鄭重地說道：
“變得更強吧�！�
“讓所有質(zhì)疑你的聲音統(tǒng)統(tǒng)裝聾作啞�！�
奧伯利以自身無敵的強大讓帝國幾十年來無人敢對他的統(tǒng)治指手畫腳。
正是因為他擁有絕對的強大，才能夠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類乖乖閉上嘴巴。
想要震懾住整個帝國，那就變得比奧伯利更強就好了。
科科特說完這些話后，拍了拍身下的云朵，帶著她飛到了馬車的車頂。
“啟程吧�！�
傭人揚起韁繩，催著馬匹前行。
車輪咕嚕咕嚕轉(zhuǎn)動著碾過道路，馬車向著遠處行駛而去。
只留下奧瑞麗安站在原地，銀色的頭發(fā)被晚風隨意撩動。
她一只手摸著胸口。
感受著心臟撲通跳動得聲音，沉重地像是一座巨大的火爐。
沉悶，莊嚴而危險。
恍若雷鳴。
……
王都，德林宅邸。
庭院各處都駐扎著鎧甲锃亮的騎士守衛(wèi)。
由兩柄交叉長劍構(gòu)成的家徽在墻上凸顯著威嚴與高貴。
整個庭院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唯有樹葉在微風中的輕嘩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而騎士們卻依然嚴肅地警戒著。
與此相反，宅邸的演武場內(nèi)卻并不安靜。
格溫如往常一樣揮動著她的劍刃，她的每一次斬擊都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氣浪裂縫。 劍擊震鳴不斷在她耳邊回響。
雖然已是深夜，但格溫依然汗水淋漓，手臂酸痛。
她重復(fù)著動作，追求每一次的完美。
這時候，一襲紫色頭發(fā)的身影出現(xiàn)在演武場，襯著黑夜顯得無比神秘。
凱芙拉的面容帶著不易察覺的古怪，步伐輕盈而緩慢，向著格溫走來。
“格溫，先停一下，不要再練了�！�
見到凱芙拉，格溫面無表情地將劍收入鞘中，連滿額的汗珠都未曾拂去。
“姐姐，怎么了�！�
凱芙拉輕咳了一聲，似乎在整理思緒：
“呃，這個，”
她遲疑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道：
“維克托正在門口�！�
一聽到“維克托”這三個字，格溫下意識的反應(yīng)讓她的身體前傾。
仿佛下一秒，就準備邁步向門口沖去。
但她的步伐未及展開，就被凱芙拉的話語攔住了：
“等一下，你先別急�！�
“維克托說讓我代他先向你說句話�！�
格溫停下了腳步，雖然心中急切，但仍舊靜靜地看著凱芙拉，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凱芙拉似乎在掙扎著尋找合適的措辭。
半晌后，她才扯了扯嘴角，支支吾吾地和格溫說道：
“是這樣……”
“維克托想讓我對你說聲……”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