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方政剛想開口，卻又是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C聲音：“吵得我頭大了，有什么好吵的。我問你，你為什么要到朗新？”
“為什么要到朗新？”林方政心里回答。
“對，為什么到朗新？只是為了升官嗎？”
“不是……”
“對啊，如果你只是為了升官，就不會搞出這么多事。我來幫你回憶一下初心。你到朗新，既是為了幫孫衛(wèi)宗了卻二十年前的遺憾，也是證明自己，通過自己的治理能夠撥亂反正，讓朗新步入正軌。你還記得嗎？”
“當(dāng)然記得�！�
“那不就得了。你目的實現(xiàn)了嗎？沒有。你僅僅是鏟除了許哲茂而已，朗新還是那個朗新，政治生態(tài)沒有從根本上得到修復(fù)，發(fā)展路徑?jīng)]有從根本上得到確立。你還記得你給朗新明確了幾條發(fā)展方向吧，都落實了嗎？形成朗新干部群眾的共識了嗎？”
“沒有……”林方政心里很虛，“可是，我就算不答應(yīng)，也可能不會留在朗新了。你說的這些，我也沒辦法去做了……”
“正因如此，你才更加要為朗新爭取一把！”
“為什么？”林方政疑惑不解。
“因為，你如果為朗新爭取到了這項改革，哪怕你離開了，改革也會在朗新發(fā)揮作用，也有可能達到你預(yù)想的效果。這不正是你的目的所在嗎？”
“對啊。就算我不在朗新了，只要改革試點落在朗新，也算是為朗新做了最后一件事��！”林方政恍然大悟，像是迷霧中終于尋找了燈塔的那一絲微弱光芒。
“記住，不忘初心，才能有始有終�！�
“不忘初心……”林方政喃喃自語了一句。
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林方政面前是農(nóng)俊能那一潭深水般的神情。
如果農(nóng)俊能細心的話，會發(fā)現(xiàn)，就在自己詢問答案的這短短十幾秒時間里，林方政的眼神從糾結(jié)迷茫，變得異常堅定。
“部長，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懇請省委考慮，將改革試點放在朗新！”
這下輪到農(nóng)俊能傻眼了，他那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被林方政這個選擇弄懵了。
或許，他無法想象，還有能拒絕自己的下級，還是要拒絕提拔的下級。
官場履冰數(shù)十載，打破頭往上鉆營，要爬上岸的王八太多了，拒絕提拔寧愿被處理的，還真是第一回見。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是要拒絕提拔，寧愿被處理？”農(nóng)俊能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聽覺，再確認(rèn)一遍。
“部長，誰不想提拔呢？我沒那么高尚。”林方政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如果這兩者綁定在一起，讓我做選擇。我只能最后為朗新爭取一把，如果真能打動您，將改革試點放在朗新，就算被處理，我也不會后悔的！”
這下農(nóng)俊能聽得一清二楚了，他一陣愕然，今天算是碰上新鮮事了，居然真的有傻子寧愿放棄提拔。而目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卻是為了能把改革放到朗新縣，一個可能從今往后和自己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地方。
“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選�！鞭r(nóng)俊能在林方政已經(jīng)闡述理由的前提下，還是追問了一句。足可見，他現(xiàn)在穩(wěn)如死水的心理也被林方政攪起了波瀾，再也穩(wěn)不住了。
再深的城府，再深的套路，在真誠面前，照樣沒有招架之力。
就如同一個再雄辯的腐敗分子，在兩袖清風(fēng)的干部面前，也會失去言語，不自覺心虛。
林方政沒有再復(fù)述自己的理由，而是引用了一句話：“這是一個價值選擇的問題，青年當(dāng)然要追求進步，但當(dāng)兩者難兩全的時候，就是考驗青年價值選擇的時候。和自己的官位相比，朗新真的需要這樣一個歷史機會。如果我答應(yīng)您，而放棄為朗新去爭取，我過不了自己良心關(guān)。這跟我是不是朗新縣長沒關(guān)系，如果那個縣情況比朗新更糟糕，更需要這樣一場改革，我也會毫不猶豫放棄朗新！”
“良心？”農(nóng)俊能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這可真是個稀罕詞啊。多少年沒聽到這個詞了啊。我還以為，良心已經(jīng)在這個人人向錢看的時代銷聲匿跡了。今天居然能在你口中聽到，開眼界了。”
農(nóng)俊能說：“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那我不能強人所難，尊重你的選擇。至于你的意見，我已經(jīng)聽明白了，會不會放到朗新，我不能答應(yīng)你，還需要深入研究。不過，還是我之前說的。這是給你的一次機會，你自愿為了朗新放棄機會，就要做好接受任何結(jié)果的準(zhǔn)備！但愿到那個時候，你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
“部長，我替朗新十幾萬百姓先謝謝您。”林方政心中燃起一絲希望，農(nóng)俊能沒有再堅持否定朗新，而是會再考慮，這就還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努力，已經(jīng)動搖了農(nóng)俊能最初的決定，這便是一個勝利。
“可惜。你要是沒再朗新，他們并不會感謝你�！鞭r(nóng)俊能感慨了一句。
“沒事。那么多為了人民犧牲的無名英雄，也沒誰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他們實實在在做出了偉大貢獻，這就夠了�！�
農(nóng)俊能暗暗點了點頭，似乎是贊同林方政的這種說法。
他沒什么話跟林方政說了，談話到此就夠了：“小陸。”
陸邈馬上推門進來，看來一直在門外等候。
“送一送小林同志。”
“不用不用……”林方政受寵若驚擺手。
陸邈做了個請的手勢：“林縣長，我送你下去吧�！�
“好，謝謝。”林方政起身微微向農(nóng)俊能欠身，“部長，那我先走了。還有，孫勤勤托我向您問個好，祝您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二人走后，農(nóng)俊能臉上異常浮現(xiàn)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