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靠在一根銹跡斑斑的鋼柱上,指尖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他沒看任何人,目光落在遠處窗外那片被霓虹燈染得發(fā)綠的海面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任務都完成了嗎?”
話音剛落,孫猛粗糲的嗓音先響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攥了攥拳頭,指節(jié)“咔吧”響了一聲,臉上帶著明顯的懊惱:“大哥,幾乎全清了。我負責的那片碼頭區(qū)和三個倉庫,按名單上的位置摸過去,七個目標解決了六個。但最后那個叫‘禿鷲’的,本該在凌晨三點換班的貨運站辦公室,我守到四點,連個鬼影都沒見著。后來抓了他手下一個小嘍啰問,才知道那孫子臨時接了個電話,提前倆小時走了,說是去城郊見個‘重要客人’——鬼知道是真見人還是嗅到味兒跑了。”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媽的,讓這小子撿了條命,下次再讓我遇上,非把他那禿瓢擰下來當球踢!
史萬魁站在孫猛旁邊,他比孫猛矮些,也瘦些,但眼神里的沉穩(wěn)比孫猛多了幾分。他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帶著點沙。骸拔疫@邊也差了一個。目標是老約翰的財務主管,叫霍金斯,住在西區(qū)的富人區(qū)。按計劃,他晚上八點會從會計師事務所出來,我們在他回家的路上設了點。但他今天居然沒走常規(guī)路線,事務所的后門提前開了輛黑色轎車,直接把他接走了。我讓人追了兩條街,那車開得跟瘋了似的,最后拐進了一個有私人安保的別墅區(qū),進不去了!彼D了頓,補充道,“我查了下,那別墅區(qū)是‘鐵手’的地盤,老約翰和鐵手向來不對付,霍金斯突然往那兒跑,要么是早就有勾結(jié),要么就是真慌了,找了個臨時避難所!
兩人說完,都下意識地看向司徒毅。
司徒毅正背著手,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下巴微微揚著,像只剛打贏了架的公雞。聽到唐峰問,他立刻挺直了腰板,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大哥,我名單上的人,全清了。一個沒剩!
孫猛“嗤”了一聲,扭頭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得意個什么勁兒?你名單上才幾個人?三個!還是我們挑出來的軟柿子——一個在酒吧喝得爛醉的小頭目,一個在家?guī)Ш⒆拥暮笄谥鞴,還有個剛從賭場出來、手里攥著籌碼還沒捂熱的賬房。這仨玩意兒,別說你去,就是讓我手下那倆剛?cè)腙牭男∽尤ィ寄芰嘀X袋回來。”
史萬魁也跟著點頭,語氣沒孫猛那么沖,但意思也差不離:“確實,當初分名單的時候,就是考慮到司徒你擅長的是潛入和信息搜集,不是正面硬剛,才特意給你選了幾個防御最薄弱、動靜最小的目標。能順利完成是好事,但也犯不著這么……”他沒說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沒必要”,誰都看得懂。
司徒毅臉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隨即梗著脖子反駁:“那怎么了?目標再弱,也是老約翰的人!我沒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就解決了,沒留下一點痕跡——孫猛你呢?你解決‘黑鯊’的時候,是不是把人家倉庫的警報器弄響了?史萬魁你追霍金斯的時候,是不是撞翻了路邊兩個水果攤?我可沒給大哥添這種麻煩!
“行了。”
唐風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還是那么平淡,卻讓正要吵起來的兩人瞬間閉了嘴。他終于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三人,最后落在司徒毅身上,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司徒,你完成了任務,做得不錯。不管目標容易,能按計劃干凈利落地收尾,就是本事!
司徒毅眼睛一亮,剛想再說點什么,唐峰又看向?qū)O猛和史萬魁:“漏了三個,不算意外。老約翰能在自由港混這么久,他手下的人不可能全是草包。臨時變行程,找地方躲,說明他們嗅到了危險,這很正常!
他站直身體,將手里的煙塞回口袋,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單,上面用紅筆勾了一大片,只剩下三個名字旁邊還空著——“禿鷲”“霍金斯”,還有一個名字被孫猛和史萬魁的聲音蓋過,此刻才看清,是“老鼠”。
“禿鷲在碼頭混了十幾年,消息靈通,提前跑了不奇怪;艚鹚故抢霞s翰的錢袋子,肯定怕死,找鐵手借地方,要么是真慌了,要么是想借鐵手的勢力試探我們——不管是那種,他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碧骑L的指尖在“老鼠”的名字上頓了頓,“至于‘老鼠’,史萬魁你說他漏了?”
他將名單折起來,揣回懷里:“這次清剿,目的是敲斷老約翰的左膀右臂,讓他短時間內(nèi)動不了。現(xiàn)在看來,目的基本達到了——他手下的中高層,七成以上沒了,剩下的要么是漏網(wǎng)的,要么是嚇得藏起來的。接下來幾天,老約翰肯定會瘋了一樣找我們,也會急著補人。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孫猛眼睛一瞪:“大哥,你的意思是……趁他病,要他命?直接端了老約翰的老巢?”
“急什么。”唐風瞥了他一眼,“我們是偷渡過來的,人手不多,根基不穩(wěn)。老約翰在自由港經(jīng)營了二十年,明面上有碼頭,暗地里有賭場、妓院,還有警察那邊的關系。硬沖,我們討不到好。”
“漏了三個,正好!碧品迥闷鹨恢ЧP,在“禿鷲”“霍金斯”“老鼠”的名字對應的位置畫了個圈,“禿鷲離不開碼頭,霍金斯躲在鐵手的地盤,不敢輕易出來,‘老鼠’最狡猾,但他肯定要跟老約翰聯(lián)系。孫猛,你去碼頭盯著,不用動手,摸清禿鷲的落腳點就行。史萬魁,你去查鐵手和老約翰的關系,看看霍金斯是不是真能一直躲在那兒。司徒毅,”他轉(zhuǎn)頭看向司徒毅,“你的活兒最重要,你去盯‘老鼠’,他擅長藏,但你比他更擅長找——我要知道他什么時候、在哪里跟老約翰碰頭!
三人都點了點頭,剛才那點不愉快早就煙消云散。孫猛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大哥,我保證把禿鷲那孫子的窩給你扒出來!”
史萬魁也道:“鐵手和老約翰以前因為搶地盤打過架,關系一直不好,霍金斯去投奔他,肯定有貓膩,我去查清楚!
司徒毅這次沒再傲嬌,只是揚了揚下巴:“找‘老鼠’?這活兒我最拿手。他就算藏在下水道里,我也能把他揪出來!
唐峰看著他們,點了點頭:“注意安全。我們現(xiàn)在是暗處,不能暴露。三天后,還是在這里碰頭,把消息匯總!彼D了頓,補充道,“另外,漏了的三個人,不用急著動手。等摸清了老約翰的反應,我們再一起算總賬。”
夜色像一塊浸透了墨汁的絨布,沉沉壓在自由港的海岸線上。廢棄倉儲樓的鐵門被唐峰推開時,發(fā)出“吱呀”一聲刺耳的呻吟,在寂靜的夜里格外突兀。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人,孫猛正扛著一個沉甸甸的帆布包,腳步邁得虎虎生風,臉上卻帶著點按捺不住的興奮;史萬魁則細心地檢查著四周,確認沒有留下任何不該留下的痕跡,眼神沉穩(wěn)得像塊礁石;司徒毅走在最后,手里把玩著一個小巧的金屬羅盤,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那幾條準備好的船,是他這幾天最得意的手筆。
“好了,既然名單上大部分的人都清剿完了,我們就準備撤退吧。”唐峰的聲音被海風吹得有些散,卻依舊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這次鬧的動靜不小,老約翰的人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有所反應了。我們必須在他封鎖這座城市之前,偷渡回龍國。不然的話,真被他困在這里,以他在這個國家的勢力,我們可就麻煩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孫猛和史萬魁都知道其中的門道。司徒毅這些年滿世界跑,名義上是運送武器,實則早就織起了一張遍布各國地下勢力的關系網(wǎng)。別說在自由港弄幾條船,就算是要在某個戰(zhàn)亂國家借一架直升機,他多半也能找到門路。
“那幾條船,我也沒閑著!彼就揭阆袷窍肫鹆耸裁矗a充道,“表面上看就是普通的漁船,實際上船艙里藏了不少家伙——兩挺重機槍,還有幾箱手雷和火箭筒。就算被老約翰的船追上,咱們也能跟他們拼一把,未必會吃虧!
唐峰點了點頭,對司徒毅的細心頗為滿意。他向來不打無準備之仗,司徒毅這手布置,正好合了他的心意!昂茫俏覀凂R上撤退!彼辉俣嘌,率先朝著海邊的方向走去。腳下的碎石子被踩得“沙沙”作響,遠處的海面上,隱約能看到幾點微弱的燈火,那正是司徒毅安排好的船只。
唐峰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淡淡問道:“你怎么了?一副思緒不寧的樣子!
孫猛被問得一愣,隨即嘿嘿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大哥,也沒什么。就是剛才上船前,我突然在想……這次我要是在老約翰組織總部那里埋幾顆炸藥,你說老約翰會不會發(fā)瘋?”
唐峰聞言,眉頭微微一挑,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你不會真的埋了吧?”他太了解孫猛了,這家伙向來沖動,又愛搞點“驚喜”,說不準還真能干出這種事。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就算你真埋了,又怎么引爆?我們現(xiàn)在都要走了,總不能回去手動引爆!
“我找了幾個當?shù)氐牡叵陆M織外圍成員。”孫猛笑得更得意了,像是在炫耀什么了不起的計謀,“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按時間引爆。就算到時候被老約翰的人發(fā)現(xiàn),抓的也是他們,跟我們沒關系。那筆錢夠他們換個身份,跑到別的國家過好日子了,他們沒理由不答應!
他頓了頓,見唐峰沒說話,又湊近些,壓低聲音道:“大哥,埋都埋了,就算了吧。反正那爆炸在我們走了之后才會響,對咱們一點影響都沒有。至于老約翰會不會發(fā)瘋……那對我們重要嗎?”
唐峰看著孫猛臉上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淺笑。他確實不喜歡這種節(jié)外生枝的舉動,但孫猛這話,也沒說錯。老約翰那個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這次吃了這么大的虧,絕不會善罷甘休。就算他們順利撤回龍國,老約翰也肯定會想方設法報復。
讓他炸掉總部,發(fā)泄一下怒火,順便也讓老約翰知道,他們“死神組織”不是好惹的——或許,也不是什么壞事。
“你啊……”唐峰伸出手,拍了拍孫猛的肩膀,語氣里帶著幾分縱容,“下次再做這種事,提前跟我說一聲。萬一出了岔子,牽連到我們撤退,可就麻煩了。”
孫猛見唐峰沒有真的生氣,頓時松了口氣,嘿嘿笑道:“知道了大哥!下次一定先跟你匯報!”
這時,司徒毅從駕駛室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望遠鏡,遞給唐峰:“大哥,前面沒什么異常。按這個速度,天亮之前就能駛出自由港的海域,到時候換上我們自己的船,一路回龍國,就安全了!
史萬魁也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張海圖,指著上面的航線說道:“我剛才又核對了一遍,這條航線避開了所有的官方檢查站,就算老約翰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們跑了,派人追,也未必能追上!
唐峰接過望遠鏡,走到船艙門口,望向遠處的海面。夜色依舊濃重,但海風似乎變得清新了許多,帶著咸濕的氣息,也帶著一絲解脫的輕松。身后,孫猛正和司徒毅拌嘴,大概是在炫耀他那幾顆“炸藥”,司徒毅則在反駁他“魯莽”,史萬魁在一旁無奈地勸著。
他聽著這熟悉的吵鬧聲,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這次自由港之行,雖然驚險,但總體來說,算是圓滿完成了任務。清剿了老約翰的中高層,削弱了他的實力,還讓孫猛給了他一個“驚喜”,接下來,就該看老約翰怎么應對這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