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徽宗點了點頭。
“不錯，正是如此，給虎兒的一座寶庫，最終目的是為了幫你�！�
“笑兒啊，其實咱們爺倆心里都清楚，無論借還是給，爺爺這個錢都拿不來回了�！�
老爺子說著，悵然一聲嘆。
“云朝一百多年的家底，本是留給趙氏子孫的，說它是保國資金，不如說是復國資金。”
“這錢一旦動了，沒有拿回的可能�！�
“笑兒你曾說過，世人都有私心，哪怕是至親的爺爺和孫兒，也會出現(xiàn)反目成仇的可能。況且，咱們爺倆并不是親祖孫。”
“上半年的時候，你向爺爺求助，那一座寶庫給你之時，爺爺說是暫時借給大唐�！�
“然而你我身為帝王，都知道只有借沒有還……”
“所以，爺爺當時刻意留了后路，我說的是借給大唐，而不是借給我的孫女婿�！�
“借給大唐，意味著是云朝和大唐的債務，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交好，況且趙氏的云朝都已經(jīng)滅了大半，因此，這筆錢哪怕賴賬也無所謂，”
“但如果說是借給你，那么就是咱們爺倆的債務，往深了說，是趙氏皇族和楊氏皇族的債務�！�
“將來這筆賬一旦賴掉，傷的便是親戚情分�！�
“對于你而言，該如何決斷？自古以來的開國帝王，骨子里都有狠辣的果決。如果你欠了趙氏太多的債，還不起的時候會怎么做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舉起屠刀，把所有的債主全都殺了�！�
“人都殺光了，債也就不用還了，對不對？”
老爺子說著，目光直勾勾看著楊一笑，仿佛要看穿他的內(nèi)心，期待著楊一笑給出答案。
楊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氣，足足好半會兒才輕聲開口，道：“爺爺您活著的時候，我肯定不對趙氏動刀。”
老爺子點了點頭，顯然很滿意楊一笑的坦誠。
他蒼老的臉色全是欣慰，伸手輕輕拍了拍楊一笑肩膀，道：“但是當爺爺不在人世的時候，你對待趙氏的心態(tài)肯定會改變，只因爺爺教過你，帝王做任何事情都要優(yōu)先考慮大局�！�
“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況且，趙氏跟你算不上至親，僅僅是姻親而已，憑什么當你債主？”
“因為，你終有一天會舉起屠刀……”
“爺爺老了，無論哪天駕崩都無所謂，可是我得為趙氏著想，我不能讓你欠趙氏的債�！�
這位老爺子不愧是當了幾十年帝王的人。
顯然已經(jīng)把帝王的心態(tài)琢磨到了骨頭里。
……
話題有些傷感，爺倆的情緒都不好。
如果聊的太透徹，如果繼續(xù)再聊下去，那么，肯定會傷了情分。
楊一笑再次深吸一口氣，重新說個話題作為轉(zhuǎn)移，他語氣故意假裝神秘道：“爺爺，我也考考您……”
“大唐現(xiàn)在的情況，明明不適合擴張，我連治理現(xiàn)有的版圖都感覺吃力，由于大量缺乏官員已經(jīng)導致政令不暢，爺爺您說說，我為什么還要去打西夏。”
“一旦打下來，就得去治理。”
“無論如何跟各方分潤，我的大唐終究要入手一些州，這對于我而言，更讓治理變的困難。”
“爺爺您說說，我為什么犯這個蠢�！�
對于楊一笑轉(zhuǎn)移話題的心思，老爺子一眼就可以看穿。
而對于楊一笑所問的這個問題，老爺子幾乎不用思考也能回答，當即笑呵呵的道：“通商，貿(mào)易，笑兒你從嶄露頭角的那一天起，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體現(xiàn)你注重商貿(mào)繁榮的性格。”
“最開始的時候，爺爺我很不理解……”
“自古以來，士農(nóng)工商，商賈地位是最低的，商貿(mào)也是最不受朝堂在意的�！�
“然而你似乎和這個時代的想法格格不入，你竟然把商貿(mào)的重要性排在了士農(nóng)工商的第一位�！�
“這幾年以來，爺爺默默的觀察，漸漸的，我看出了眉目�！�
“無論咱們中原的農(nóng)耕文明，還是草原的游牧文明，國朝根基也許是種地或者放牧，但如果想讓國力強盛必須讓商貿(mào)興盛。”
“以前說繁榮昌盛，大家一提起來想到的是糧產(chǎn)增收，老百姓不餓肚子，大戶的糧倉堆滿。”
“上升到豪門世家，則是想的鐘鳴鼎食……”
“然而哪怕世家門閥，算計的也是土地產(chǎn)出，又或者，茶水鹽田礦山的財富�！�
“在你之前，所有人的理念都盯著產(chǎn)出，計算的是賣出去能有多少收益，大家把這個產(chǎn)出之后的售賣看成商貿(mào)繁榮。”
“而你，不一樣……”
“江南產(chǎn)出的物資，你用暴利誘惑他們賣給大唐，然后，你往草原賣�！�
“爺爺聽你說過，你為了保證貿(mào)易不斷經(jīng)常平價甚至虧錢賣貨，只要草原愿意買，你不賺錢也一直賣�！�
“利潤看似只有一點點商稅，似乎你從未刻意扶持任何行業(yè)，然而，大唐的百業(yè)行當竟然飛速崛起�！�
徽宗老爺子說到這里，笑著看了楊一笑一眼，道：“鑒于你的這些手段，攻打西夏的意圖昭然若揭……”
“你為什么要打西夏？”
“是因為草原貿(mào)易無法滿足你的胃口�！�
“通商西域，重開絲綢之路，把中原草原西域串聯(lián)起來，天下四方的商貨相互流通，這才滿足你的胃口，這才是你要的大唐�！�
“笑兒，你夠狠啊……”
“現(xiàn)如今的你，已經(jīng)無愧于帝王，固然你心性依舊仁厚，但你該狠的時候不再像以前那般婦人之仁�！�
“西夏根本就沒招惹你，虎兒冊封大典的時候他們送來厚禮，然而他們擋了你的絲綢之路，所以他們哪怕無辜也會被你打�！�
“至于為百姓報仇的說辭，咱們爺倆都知道那是幌子�！�
“前陣子你巡視各地，見了那個被黨項人打殘的女人，她固然很可憐，但你身為帝王豈能因為一個百姓女子就發(fā)起國戰(zhàn)？”
“你如果只是可憐她，完全可以讓朝廷照顧……”
“你如果想為她報仇，只需要向西夏發(fā)一道國書，那邊的皇帝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動手，把毆打那個女人的黨項人抓起來，交給你，讓你殺�！�
“然而，你沒這么干……”
“你直接發(fā)出傳檄，號召各方一起西伐�！�
“呵呵呵呵，你小子啊，不就是人家擋了你的絲綢之路嗎？”
“這條商貿(mào)寶路，西夏占著就是罪，所以，你要把他們打死�！�
老爺子說著，抬頭敲了楊一笑的腦門一下，問道：“怎么樣？爺爺說的對不對？臭小子還敢考核爺爺，你才吃了幾天的皇帝飯吶�！�
楊一笑嘿嘿兩聲，沖著老爺子豎起大拇指。
他所有的意圖都被說中了。
打通絲綢之路，商貿(mào)更加發(fā)達，西夏占著這條路，所以活該他們死。
帝王做事，就是這樣。
帝王心態(tài)，就該如此。
誰擋我，我殺誰，無關你有沒有犯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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