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危急,姜晚棠正打算直接沖上去救人,就見那清和大師褪去了那孩子的鞋襪,然后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竟是從那簪子中取出一根銀針,急刺其涌泉穴。
姜晚棠的動作一頓,眼底也閃過一抹驚詫。
少兒癲癇乃是先天不足,后天失養(yǎng)。而突發(fā)癲癇,多因七情失調,大驚大恐,需刺涌泉穴,提插行泄。
這清和老道的針法竟是又快又準,半點差錯都無。
只那一針,姜晚棠就能判斷出,這老道是懂醫(yī)理的,甚至還有點真本事在身上。
更讓她驚疑的是他方才取下的那根簪子。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赫然是靈九簪!
那簪子表面上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實際上卻另有機括,里面放著九根長短不一,針頭有圓有尖的銀針。
尋常時候,那是一根簪子,緊急情況下,它就是救命的法寶。
而那是藥王谷的寶物,只有師父有一支靈九簪,他們這些徒弟眼饞許久都沒能從師父那里討要到,這老道士怎會有?
難道,這老道士竟是藥王谷的人?
姜晚棠覺得荒謬至極,她實在沒法將這招搖撞騙的老道士和藥王谷聯(lián)系在一起。
原本姜晚棠是打算找人把他的把戲揭穿,再報官把人抓了,免得他再繼續(xù)騙人錢財。
現(xiàn)在,她卻是改了主意,她必須要弄清楚這老道士的身份。
隨著清和大師那一針下去,那原本渾身抽搐的孩子慢慢平靜了下來,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婦人懷里。
那夫人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原本的擔憂就一下變成了欣喜。
她兩眼發(fā)光地看著清和大師,帶著一股難以抑制的顫抖。
“大師,您,您把邪祟驅趕了,您救了我的孩子。我,我個您磕頭!”
說完她就跪下,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
其余眾人看向清和大師的眼神也恍若神明一般,充滿了敬仰與崇拜。
“大師真乃神人也!”
“大師果然無所不能!”
“大師,我老娘一直纏綿病榻,請您紆尊降貴,去給她看看吧,銀子不是問題!
眾人七嘴八舌地呼喊起來,眼神間全是對清和大師的狂熱與崇拜。
清和大師不急不緩地收著針,面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
他抬手朝虛空壓了壓,眾人便自覺地閉上了嘴,安靜地看著他。
他淡淡道:“諸位過譽了,貧道雖有幾分本事,但終究是凡人,能否醫(yī)治,也都講求一個緣字,強求不得。若是枉然強求,便是逆天而行,那番后果,并非貧道所能承受!
“那怎樣才能促成這段緣分?”
“對啊,只要能促成這段緣分,我們都愿意!”
清和大師施施然道:“貧道在此講經論道,諸位時常來聽一聽,與貧道一道參禪,日積月累,緣分自然能成。”
姜晚棠嘴角抽抽,他端著一派高人姿態(tài),實際上卻也是在給自己招攬生意。
大家都來聽他講經論道,那捐香油錢之人自然就多了,他自然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這番做派讓姜晚棠再度懷疑自己的猜測。
眾人還待再說,清和大師做出打斷的姿勢。
“這位小施主的邪祟尚未完全清除,諸位之旁事且先放一放!
眾人聞言,便都老實閉嘴,不再開口煩擾大師。
那婦人一臉緊張地望著清和大師,“大師,我兒子還沒好嗎?那邪祟要如何才能徹底清除?”
清和大師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搭在那孩子的手腕上,一番診脈之后,他方一臉嚴肅地開口,“這孩子的病,還需繼續(xù)施法。把他的上衣褪下。”
那婦人自然不敢有半點違逆,立馬就把孩子的上衣脫了。
幼兒癲癇用藥和施針都多有講究,先用推拿最佳。
清和大師將袖子挽起,先是振按四方,而后便推胸揉肋,手法一開始略有凝滯,而后便越發(fā)嫻熟。
他依次在神門、心俞、肝俞、脾俞、豐隆、巨闕、背俞等穴位推拿。
他的手法,無一錯處,的確為治療幼兒癲癇之法。
一番推拿,那孩子悠悠轉醒,睜著一雙懵懂的眼睛看著眾人。
清和大師的額上滲出了薄汗,他緩緩收勢,那婦人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大師,我兒可是大好了?”
清和大師捋著呼吸,“此邪祟甚是頑固狡猾,一次作法不足以將其驅趕,還需繼續(xù)堅持,再配以藥物,方可治愈!
那婦人忙不迭點頭,但旋即,眼底又浮現(xiàn)出一抹窘迫與局促。
“只,只是,不知診金幾許?我家中貧困,怕,怕是拿不出這般多銀子……”
清和大師一臉慈悲,“先前施主既已添了香火錢,自然便無需再付其他診金!
那婦人大喜,又要跪下磕頭,被清和大師伸手攔住了。
“此乃貧道與這孩子的緣分,施主不必過于掛懷!
他的這一番話,直叫眾人對他再度生出無限敬仰,那婦人更是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落英和繽紛見此,也都陷入了沉默。
這清和大師的所作所為著實是出乎她們的預料,這讓她們覺得自己先前誤會了他,他并不是在招搖撞騙,而是實實在在地在為百姓治病。
姜晚棠看著臺上被眾人簇擁之人,心中閃過諸多念頭。
這老道士通醫(yī)理是真,故弄玄虛抬高自己,糊弄眾人也不假。
他的醫(yī)術,讓他的故弄玄虛有了更大的可信度,這也是他能擁有這般多簇擁者的原因。
他免了那對母子的醫(yī)藥費,可并不說明他當真是個慈悲心腸之人。
姜晚棠可沒錯過他眼底的那一抹算計。
他不收他們的醫(yī)藥費,是因為這對母子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銀錢,與其如此,還不如順水推舟,為自己掙個博愛仁慈的好名聲。
這個名聲本身就能給他帶來豐厚無數(shù)倍的回報。
這老道士精明得很!
落英和繽紛問她,“少夫人,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還要照原計劃行事嗎?”
姜晚棠搖頭,“我已經有了新的想法,且容我細細思量一番。”
今日的三卦已然結束,但眾人依舊圍著不肯離開,許多人都爭相要讓清和大師卜卦,診脈,清和大師一概不應。
他可是大師,自然要保持神秘,若是來者不拒,就失了大師的派頭。
他轉身下臺,拾級而下之時,就對上了姜晚棠灼灼的目光。
姜晚棠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頭上的簪子!
清和大師的腳步一頓,腳下險些一個打滑,好在及時穩(wěn)住了,這才沒讓自己大師的光環(huán)碎裂。
她怎么來了!
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心虛之感,當即離開的腳步快了些。
他剛下臺,一個衣著體面的老嬤嬤卻是攔住了他。
“大師且慢!我家主子請大師移步!
那老嬤嬤看似客氣,但態(tài)度卻帶著一股子微微的桀驁和高高在上,語氣中也有種命令之意。
清和大師轉頭看向那老嬤嬤,淡淡開口,“施主見諒,貧道一日只接待三位香客,今日之名額已滿,施主若有所求,可等下個開壇日!
那老嬤嬤的眼神已經帶上深深的不悅,“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誰?”
清和大師一甩拂塵,“眾生皆平等,萬物皆虛無,無論是何身份,在貧道這里都并無特權。
貴人若想與貧道講經論道,貧道歡迎之至,若是有所求,便請依照規(guī)矩,下個開壇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