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錯愕。
周老爺忙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們都拿不到銀子?”
老李頭冷聲,“就是字面意思,從今以后,侯府每月都不會再給我們銀兩!
眾人大驚,不管他們?nèi)辈蝗蹦菐资畠摄y子,但原本該屬于他們的銀子平白無故沒了,就像是在割他們的肉一樣,他們?nèi)绾文芙邮埽?br>
丁老爺吼道:“憑什么?我們可都是跟老侯爺出生入死的老部下,要供養(yǎng)我們也是老侯爺?shù)囊馑迹F(xiàn)在老侯爺不在了,他們就要反悔不成?真是豈有此理!”
恰在這時,一人緩步而來,眾人當(dāng)即將目光投了過去。
因著前頭老李頭的那話,眾人看她的眼神便多有不善。
姜晚棠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的眼神,語氣平和,“方才我在料理府中事務(wù),一時來遲了,還望各位見諒!
丁老爺一雙小眼睛在姜晚棠身上來回打量,語氣陰陽怪氣,“少夫人當(dāng)真是貴人事忙!”
周老爺是急性子,急吼吼地開口,“少夫人,方才老李說侯府今后都不打算給我們月例銀子了,可有此事?”
他們今日是來侯府撈好處的,但沒想到竟得知這么一個壞消息!那今后他們別說是額外的好處,便是原本的月例銀子也沒了?那絕對不行!
這件事才是眾人真正關(guān)心的問題,一眾目光再次齊刷刷落在姜晚棠的身上,那灼灼意味皆是不善。
丁老爺從鼻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少夫人雖已經(jīng)接管府中庶務(wù),但到底是新婦,應(yīng)當(dāng)多多了解侯府舊事,以免諸事不知,做了錯誤的決策!
這話就是在提醒姜晚棠,行事之前要好好掂量掂量他們的身份。
姜晚棠面上很是客氣,“我知曉諸位前輩的身份,對諸位也很是尊敬,只是……”
她欲言又止,一副無奈之色,“這位老前輩也說了,我乃新婦,豈敢隨隨便便做出這般重大的決定?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
至于聽誰的命,自己品吧。
姜晚棠的這番話果然叫幾人臉色又難看幾分。
丁老爺眼中泛著冷光,侯府想讓這么一個新婦出面打發(fā)他們,沒那么簡單!
姜晚棠這模樣一看就沒什么威懾力,丁老爺對她越發(fā)不客氣。
“我們都是與老侯爺一起經(jīng)歷生死的袍澤,而今我們風(fēng)燭殘年,侯府就想對老侯爺當(dāng)年的承諾抵賴不認(rèn),此番作為,若是傳了出去,只怕要遭人恥笑!”
姜晚棠看著丁老爺,“侯府不會無緣無故棄信忘義。老侯爺與諸位老前輩情意深重,故而才許諾供養(yǎng)經(jīng)濟(jì)困難的諸位前輩,這些年侯府也一直對諸位有求必應(yīng)。這本是能周全雙方情誼的善舉,但時日久了,一切都變了味……”
丁老爺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有話就直說,我們都是大老粗,聽不懂你這些彎彎繞繞!
姜晚棠抿了抿唇,便直接道:“這位丁老爺,你不妨回家問問令郎在外都做了些什么。”
丁老頭一愣,旋即一陣惱怒,“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這事還能賴到我兒子頭上去?”
老李頭在一旁冷笑,“你們家做了什么腌臜勾當(dāng),自己心里不清楚?”
他這話,讓眾人紛紛朝丁老爺投去疑惑的目光。
丁老爺急得臉紅脖子粗,“老李,你什么意思?我們丁家什么時候做了腌臜事了?你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老李頭呵呵兩聲,“你們丁家,拿著侯府接濟(jì)的銀子去放了印子錢,是也不是?”
丁老爺憤怒的表情一僵,旋即更加高聲地辯駁,“我們就算放了印子錢又怎么樣?京中多的是人放印子錢!”
老李頭冷笑連連,“那你可知道,你們丁家放印子錢差點鬧出人命,若非侯府及時壓了下去,你們丁家人現(xiàn)在只怕都鋃鐺入獄了!”
此言一出,丁老爺頓時臉色大變。
大戶人家放印子錢并不是什么新鮮事。
有些到期了沒有銀錢還賬的,不惜賣田賣地,賣兒賣女賣妻子,真正可謂是家破人亡。
所以大家都是私底下悄悄放,因為這不是什么光彩的行當(dāng)。
朝廷也曾明令禁止此事。但因為此行當(dāng)獲利頗豐,且有廣大的需求,你不放,有的是人放,那些急著用錢的人甚至還要求著你放,是以京中依舊有數(shù)不清的人家在暗中偷放印子錢。
丁家人想著法不責(zé)眾,才敢冒著風(fēng)險私放印子錢。
不出事時,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了事,那就可大可小了。
老李頭這般言之鑿鑿,姜晚棠也一副默認(rèn)的模樣,一下就叫丁老爺緊張了起來。
他家的確放了印子錢,但他沒聽兒子說差點出了人命官司啊。
莫非是他兒子故意隱瞞了他?
丁老爺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若非如此,侯府怎會知曉此事?老李頭怎會張口就來?
姜晚棠和老李頭見他臉色幾番變化,皆是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看來他是真的信了他們的這一出雙簧。
這件事是他們編的瞎話,不過不全是瞎話。
丁家的的確確在放印子錢,這是事實,而人命官司則是編出來的。
半真半假的瞎話,才最是真實。
丁家人過后要去查,也可解釋為此事已經(jīng)被侯府壓下去了,查不到也正常。
更何況,丁家只怕也不敢去查。
此舉目的就是震懾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理虧。
他們理虧在前,侯府便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也就有理由斷絕這筆銀子。
姜晚棠之前找了不少人去查這些人家的底細(xì),因為時間匆忙,許多事情都缺少證據(jù)。但有老李頭從中斡旋就不一樣了。
而且,丁家放印子錢,老李頭也是知曉的。當(dāng)初他走投無路之時,也曾想過去借印子錢,結(jié)果差點借到丁家頭上去。
最后還是他那孫兒李明遠(yuǎn)出言阻止,才沒借成,不然現(xiàn)在他的處境只怕會更加難以為繼。
老李頭一臉嘲諷地望著丁老爺,“現(xiàn)在你還覺得你們丁家放點印子錢無關(guān)緊要嗎?居然敢用從侯府得來的錢去放印子錢,一旦出了事情,侯府又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是想著把侯府也拉下水?這么昧良心,當(dāng)真是掉錢眼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