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中午的氣溫，特別舒服。
風(fēng)柔柔的，日光暖暖的。
臨近滿月這段日子，馬秀英每當(dāng)這個時間點，都會準(zhǔn)時，搬一把椅子，帶著兩個小孫孫坐在屋檐下……
小侍女明霞，蹲在旁邊，手腳麻利的把野菜的老根掐掉。
新鮮的野菜，是剛剛采摘回來的。
等會兒洗洗，在鍋中用熱水稍微燙一燙，加點作料，就能做成一道清爽可口的菜肴。
看著朱雍鳴、朱祈婳小眼睛，睜的圓溜溜，盯著明霞摘野菜，馬秀英笑著伸手抓起一根，在兩個小家伙面前搖了搖。
咿咿呀呀……
兩個小家伙頓時高興笑著，胡亂伸手去抓，馬秀英躲閃逗弄……
明霞抬頭，看著這一幕，不由笑了，低聲詢問：“娘娘，咱們真的今天就要回宮嗎？”
馬秀英抬頭，笑問：“怎么，不愿意回宮了？”
“娘娘去哪兒，婢子就去哪兒�！泵飨夹χo出一個很有情商的答案。
馬秀英笑笑。
明霞住著舒服，明顯不想回宮里了。
她更不想了。
在這里，沒有那么多煩心事，和村中婦人聊天能說心里話。
當(dāng)然了，少不得要‘大丫爹’背鍋。
不過想來徐達老兄弟是不介意的，反正，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有兒子兒媳的孝順。
有兩個小孫孫逗她開心，等兩個小孫孫再大點，能跑能逛時，那就更好玩兒了。
這種尋常人家的天倫之樂，真的很讓人舒心。
“娘娘，快看，是不是皇爺！”
聞言，馬秀英低頭看向明霞，然后又順著明霞的視線看向村口方向……
一輛馬車緩緩從村口駛來。
馬秀英抱著朱雍鳴、朱祈婳起身。
等朱標(biāo)、常氏從馬車下來，明霞失落小聲嘀咕：“皇爺還是拉不下面子�！�
馬秀英被逗笑了，“他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朱標(biāo)、常氏快步走入院中，來到馬秀英面前。
夫妻二人看著馬秀英抱著的兩個小家伙，笑著詢問：“真可愛，娘，這就是老四家高熾和玉英吧？”
“噓！”馬秀英噓聲示意，看了眼廚房方向，小聲提醒：“在老四面前叫高熾的表字雍鳴和玉英的小名祈婳，高熾還好，誰叫祈婳玉英，老四的狗臉，當(dāng)場就會變臉，嫌你父皇起名字敷衍，不好聽，這段時間，一直耿耿于懷，在這件事上，老四心眼兒小的很……”
朱標(biāo)、常氏忍笑拼命給馬秀英使眼色。
朱棣聽到動靜，從廚房走出來，雙手還沾著面糊糊。
看著親娘編排自己，笑瞇瞇站在身后聽著。
馬秀英絲毫沒有察覺，繼續(xù)叮囑道：“別說你這個當(dāng)大伯的，我這個當(dāng)祖母的，叫小祈婳玉英，他當(dāng)著我的面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變臉，和你爹一樣，屬狗的……”
“娘�！�
朱棣沒好氣笑著喊了一聲。
馬秀英聲音戛然而止。
沒好氣瞪了眼低頭偷笑的朱標(biāo)，“老四出來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娘，在背后這么編排自己兒子不好吧……”
“老四，帶我去廚房，大哥見識見識你的手藝�！敝鞓�(biāo)忙笑著幾個箭步走過去，拉著朱棣進了廚房。
常氏笑著從馬秀英懷中，接過小祈婳，一邊逗著小祈婳，一邊打量著馬秀英……
馬秀英察覺，好笑詢問：“怎么這么看著娘？”
常氏不好意思笑笑，驚訝道：“娘，你的氣色，比在宮里時都好�！�
“真的？”馬秀英好奇反問。
常氏十分肯定點頭，感慨道：“真的，看來這里的環(huán)境，真的很養(yǎng)人，等回宮后，父皇肯定也會驚訝的�！�
馬秀英笑笑，“這里住著的確很愜意舒服。”
前天，明霞給她梳頭時，也是這么說。
當(dāng)時還以為，明霞是在逗她開心呢。
她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的氣色有多大變化。
可大兒媳既然也這么說了，那肯定是真的。
常氏詢問：“妙云呢？怎么一直沒見妙云？”
四弟從廚房出來時，她看見了輝祖、毛驤，唯獨沒見妙云。
馬秀英指著不遠處的小院，“今天妙云終于能外出了，可算是撒歡了，之前帶著妙音去挑野菜回來，把野菜交給明霞處理，她和妙音就去小屋那邊找去年她和四郎釀的杏花酒了。”
“這么久沒回來，肯定是順便收拾那邊小屋了。”
“娘，我們也去吧？”常氏提議道。
“好啊�！�
……
廚房。
朱標(biāo)看著負責(zé)切菜的毛驤，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雖然一樣是攥著刀。
可誰能想到，一個以前拿刀殺人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現(xiàn)在卻變成了一個，拿刀切菜的廚子。
看樣子，一點不甘也沒有，還樂在其中。
笑著搖了搖頭，視線轉(zhuǎn)移到朱棣身上。
笑道：“老四，有什么簡單的菜肴，待會兒，大哥給大家做一道菜�！�
幫忙的徐輝祖、明霞詫異看著朱標(biāo)。
朱棣轉(zhuǎn)身，笑道：“大哥，你可是太子爺，真要給我們做菜？那我們可能吹一輩子了�！�
“我就是給你一個和雍鳴、祈婳吹噓的機會。”朱標(biāo)笑著瞪了眼。
他從來沒做過這些。
看老四做，挺有意思的，就想試試。
當(dāng)然，只能是最簡單最簡單的菜肴。
復(fù)雜點，讓他做，怕是浪費食材。
朱棣一邊照看著鍋中的菜肴，一邊笑道：“明霞，等會兒這道野菜就讓太子做，大哥這道野菜最容易做�！�
“就是在燒開的水中，稍微燙一燙，再用涼水浸泡涼冷，稍微加點作料就行。”
朱標(biāo)默默記住步驟，笑道：“行，等會兒你來教，大哥來做。”
……
等徐妙云四人從小屋回來，就見明霞、輝祖、毛驤，排成一排站在屋檐下。
馬秀英好奇詢問：“你們怎么在這里站著，太子和老四呢？”
毛老六咧嘴笑。
徐輝祖指了指廚房，壓聲笑道：“太子要給大家做一道菜，我姐夫在指導(dǎo)�！�
他們其實特別想看。
可又不敢��！
畢竟這是太子做菜。
太子是未來的皇帝。
燒菜過程中，萬一有些出糗的行為，被他們看到，那就不好了。
所以，等太子上手時，他們就主動撤離廚房。
馬秀英笑笑，往廚房走去。
常氏也好奇的走過去。
……
“老四，水冒白氣了，是不是能放野菜了？”
馬秀英、常氏剛靠近門口，就聽到朱標(biāo)的詢問。
順著門口看進去，就見朱棣坐在風(fēng)箱前拉風(fēng)箱，朱標(biāo)站在灶臺邊，端著一盆子清洗干凈的野菜，緊盯冒熱氣的鍋。
朱棣一邊拉風(fēng)箱，一邊笑著說：“得等鍋中水沸騰�！�
“為什么？”
“野菜有些苦澀味，用沸騰的水，短暫燙一燙，可以減輕苦澀，同時還能保證，春天野菜的鮮嫩，要是秋天的野菜，就要煮很長時間了，這樣才能把野菜的老莖，煮軟一些。”
……
“大哥可以嘗一嘗，沒有燙過的鮮嫩野菜�！�
朱標(biāo)好奇拿起一根，放入口中咀嚼……
下一秒，臉頓時‘發(fā)愁’的皺在一起。
哈哈……
朱棣瞧著，不由大笑。
馬秀英和常氏偷偷看著，也不由被逗笑。
馬秀英眼中更多是欣慰，腹誹道：‘就該讓重八看看這一幕！’
朱標(biāo)努力咽下，含笑瞪了眼，看著水開始冒泡，忙把野菜全都倒入鍋中。
“大哥，用筷子翻動野菜，把上面的翻到下面�！敝扉μ嵝�。
……
燙煮、過涼水、調(diào)拌。
片刻后，朱標(biāo)看著裝碟的一盤涼拌野菜，不由感慨道：“這是大哥，人生中做出來的第一道菜，剩下那些，飯后給大哥打包起來，帶回去給父皇嘗嘗�！�
朱棣笑了，“大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朱標(biāo)也不隱瞞，笑著解釋：“大哥本想帶雄英一起來的，看看農(nóng)村，認認弟弟妹妹，可父皇打著保護雄英的名義，把雄英扣押了，讓回去的時候，把你家里好吃的好玩兒的多給雄英帶一些回去。”
“老四，你明白了嗎？”
朱棣被逗笑。
能不明白嗎？
“倔驢！”馬秀英轉(zhuǎn)身撤離廚房門口，小聲笑罵一句。
常氏笑笑，打定主意，一會兒開飯后，好好嘗嘗朱標(biāo)做的這道涼拌野菜。
……
飯后。
眾人就去以前的小院，杏樹下聊天。
聊了一會兒，朱標(biāo)低聲道：“老四，帶大哥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
朱棣點點頭。
眾人顯然知道，兄弟二人有話要談，誰都沒有跟來。
走出小院。
朱棣帶著朱標(biāo)，先去了打谷場。
朱標(biāo)爬上糧倉倉頂，從入糧口，仔細打量糧倉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后，起身走來，和朱棣并排站在一起，極目遠眺。
安靜的村落、波光粼粼縱橫交錯的水渠、成片成片的農(nóng)田……
好一會兒，轉(zhuǎn)頭，笑著詢問：“跟大哥說句準(zhǔn)話，今年你們村，預(yù)計每家能分到多少錢？”
老四既然要做鄉(xiāng)土村社。
那就肯定有把握能建成。
他更好奇，在老四的計劃中，土橋村村民，今年年底能分多少錢。
老四肯定有一個預(yù)期。
只是沒有說出來。
所以，即便土橋村有個錦衣衛(wèi)，他和父皇也無從得知。
朱棣笑著伸出三根手指。
朱標(biāo)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驚道：“三兩銀子？”
“很多嗎？”朱棣笑著解釋：“我們就是把去年的糧食，屯積到今年春季出售，再加上五十匹布，每家每戶就分了一兩多銀子�！�
……
今年才是鄉(xiāng)土村社真正出成果的第一年。
去年，村里大范圍的漚制肥料，今年糧食的產(chǎn)量，應(yīng)該會有一定增加。
最主要，他們還擴大了棉花種植，今年預(yù)計要織出三百匹布，這就是一筆不小的錢。
土橋村，還會以村的方式參加競拍包稅。
他們有大牲口和板車，可以直接把田稅送到江寧縣衙。
競拍包稅本該讓地主士紳賺的部分，就能節(jié)省下來，算作鄉(xiāng)親們的分紅。
……
朱棣一一的數(shù)著，錢從哪里來，“三兩銀子，還是因為我們要在今年，拿出一部分錢，用來購買豬、雞、鴨，開設(shè)我們土橋村的養(yǎng)殖場�！�
大黃這段時間可美了。
天天耕作結(jié)束，就和幾頭小母牛廝混。
他和妙云養(yǎng)的小蠢貨，未來也要為土橋村鄉(xiāng)土村社建設(shè)，貢獻自己的力量，獻身！
經(jīng)全體村民大會商議決定。
試著讓小蠢貨做種豬。
……
隨后，朱棣帶著朱標(biāo)，參觀了村里飼養(yǎng)的牛、馬、騾子、驢子。
又去田間，介紹了今年的耕種計劃。
全都看了一遍，回家途中，朱標(biāo)感慨道：“聽你這么全面介紹后，大哥相信你說的，每家分三兩銀子了�！�
三兩銀子！
如果大明的每個百姓之家，都能存三兩銀子……
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父皇真應(yīng)該來聽聽，回去后，一定要勸勸父皇�！�
朱標(biāo)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隨即，笑問：“三天后，沖擊院試，有沒有信心？院試通過，你可就是咱們家，第一次秀才了！父皇可很關(guān)注，說了，你要是考不過院試，不是能力不夠，是態(tài)度不端正�！�
朱棣無奈苦笑：“我盡力。”
……
等兄弟二人回到家中。
朱標(biāo)、馬秀英、常氏、徐妙音就動身啟程。
太晚了，就得趕夜路了。
馬車內(nèi)。
明霞雙手牢牢抱著一只罐子，低笑道：“這回皇爺肯定高興，終于能吃上殿下親手做的小雞燉蘑菇了�！�
馬秀英收回視線，沒好氣笑道：“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在皇宮翹首以盼，念叨埋怨咱們，怎么還不回來呢！”
……
朱標(biāo)馬車內(nèi)。
常氏看著朱標(biāo)琢磨著事情，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好奇詢問：“想什么呢？都情不自禁笑了�！�
朱標(biāo)回神，“你知道，老四和我說，今年年底，土橋村預(yù)計每家每戶分多少錢嗎？”
“多少？”常氏見朱標(biāo)高興，配合著詢問。
朱標(biāo)伸出三根手指，“三兩�！�
“三兩！”常氏滿臉難以置信的震驚。
三兩銀子對于他們來說，當(dāng)然不算什么。
可她知道，三兩銀子對一個百姓之家到底是多么龐大的財富。
“把這個消息告訴父皇，父皇肯定比我更驚訝�！�
聞言，朱標(biāo)不由笑了，“回去后，我就告訴父皇，倒要看，父皇還能忍多久，才會主動來土橋村�！�
常氏不由被逗笑……
笑過后，小聲道：“有讓父皇高興的事情，但有些事情，父皇聽了，肯定也不高興。”
朱標(biāo)狐疑看向常氏，“你聽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