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翌日上午,兩扇虛掩的房門被猛地一下從外面撞開。
正伏案疾書的胭脂詫異抬頭,便瞧見向主事激動地沖進(jìn)房間,“招.......招了!胭脂姑娘!招了!”
胭脂連忙放下手中筆,驚疑開口,“招什么了?”
“一個奸細(xì)終于熬不過大刑,說出了一個重要的情報,我們一直苦苦搜尋的萊陽侯就藏身于如今幽囚安樂侯東方泰的府邸中!”
“什么?”
胭脂猛地站起,神色既驚且喜,“可靠嗎?”
向主事重重點頭,“可靠,下官親自審問的!”
胭脂當(dāng)即帶著向主事去跟趙老莊主匯報,而趙老莊主的決定也是毫無懸念地要先布局抓人,畢竟事不宜遲。
至于手續(xù),自然是由他親自進(jìn)宮,向太后和陛下言說。
東城這座幽囚著前臨江郡王、皇太弟東方泰的宅院,時時刻刻有著兵卒看守,周遭還有黑冰臺的探子盯梢,府上所有的奴仆、管事,也都經(jīng)過了嚴(yán)格的挑選,進(jìn)出都有篩查并且會嚴(yán)重受限。
但饒是如此,眾人也都沒懷疑萊陽侯能夠潛藏其中的可能。
能夠在黑冰臺和京兆府近乎天羅地網(wǎng)的搜捕中依舊逍遙法外的人,有這點本事并不算是稀奇。
甚至他們還覺得,藏在此間是個極其合理的做法,不愧是能夠逍遙法外這么久的人。
當(dāng)層層的黑冰臺密探從四面八方涌來,將這處宅院重重圍住,眾人的心頭都帶著幾分激動的緊張,生怕走漏了這條大魚。
東方泰聽見外邊的動靜,聽了下人的稟報,以為是德妃和六哥終于忍不住要動手殺他了,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卻沒想到領(lǐng)頭的黑冰臺主事一面讓手下立刻將府上所有人清出來,一面卻畢恭畢敬地朝他行禮致歉,“侯爺,根據(jù)黑冰臺線報,有逆犯藏匿府中,我等奉命捉拿,驚擾侯爺之處,還望見諒!
在強(qiáng)大的外公和囂張的母妃相繼離去之后,無依無靠的東方泰早就已經(jīng)被磨去了曾經(jīng)的傲骨和跋扈,聞言先是松了口氣,旋即面色再變,“我可沒有包庇欽犯!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主事沒有拿大,卻也沒有謙卑,只是欠了欠身子,平靜道:“侯爺勿憂,抓到欽犯,一切自然就都水落石出了!
府上后院,柴房旁的一排屋子,逼仄簡陋,就是府中奴仆的幾處居所之一。
穿著一身奴仆衣衫,已經(jīng)在府中潛伏了六七日的萊陽侯,聽見外面動靜的剎那,整個身子瞬間僵住。
他的臉上,先是自然而然地露出慌亂,旋即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變成難以抑制的驚愕之色。
他聽著那凌亂而匆忙的腳步越來越近,聽著圍墻另一側(cè)的動靜,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面臨如此的境地。
原來,自己終究也是被師兄拋掉的棋子嗎?
是啊,這樣的心性,才是自己那個冷血殘酷,六親不認(rèn)的師兄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朝著自己的心臟,緩慢而不舍地刺了下去。
房門砰地一下被人踹開,映入黑冰臺探子們眼中的,是一張平靜的臉,和血染半身的軀體。
“的確是萊陽侯!
向主事站在院中的空地上,看著被卸去易容,恢復(fù)原本樣貌的尸首,沉聲開口。
他此刻的心中很復(fù)雜,萊陽侯真的在這兒,真的被他們抓住了,這固然是一件十分值得開心的事情。
可他怎么偏偏就死了呢!
一個活著的萊陽侯和一個死了的萊陽侯,功勞可就是天差地別了。
就在他心情復(fù)雜之際,一個手下的匯報,又讓他一掃心頭陰霾。
“主事,在逆犯居住的房間中,搜出了一個藏得很隱蔽的盒子,里面裝著有毒藥、袖箭等物!
向主事心頭一驚,原本以為萊陽侯就只是在這府中藏身茍活,現(xiàn)在看來,或許還另有隱情啊!
這怕是要給自己立上一功了!
他連忙接過盒子,轉(zhuǎn)身朝外走去,看都沒看站在廊下,一臉緊張的東方泰。
向主事走出府門,來到了府門前停著的一輛馬車旁,畢恭畢敬地道:“胭脂姑娘,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萊陽侯蹤跡,但其自知難逃,畏罪自盡。不過我等在其房中,搜出了毒藥和袖箭,其人隱藏在安樂侯府,恐是另有所圖!
袖箭?
胭脂聞言也是心頭一驚,掀開簾子,“東西都登記造冊了嗎?”
向主事點頭,“已經(jīng)讓手下登記了。”
“一定妥善收好,切莫讓有心之人盜去,我去稟報義父,此事或許很可能涉及陛下!
一聽此言,向主事心頭猛地躥起一股權(quán)力之火,連忙點頭應(yīng)下。
不多時,當(dāng)胭脂來到宮中,在乾元殿中見到了正在議事的太后、陛下,以及義父、蘇老相公、萬相和楊相。
德妃對這位在當(dāng)初奪位過程中也立下過不小功勞的姑娘頗有好感,再加上她又是夏景昀的妾室,衛(wèi)國公的義女,自然是溫聲問候,胭脂行了一禮便將情況說了。
這話一出,其余幾位朝中大佬還沒什么反應(yīng),德妃和東方白卻是忍不住面色一變,母子二人帶著幾分后怕地對視了一眼。
這表情變化自然逃不過趙老莊主的眼睛,“太后、陛下,可是其中有何隱情?”
德妃深吸了一口氣,手掌緩緩輕放在肚子上,“按照原本的計劃,明日是東方泰壽辰,陛下是計劃前去探望的!
“嘶!”
在場眾人包括胭脂在內(nèi),也隨之色變。
一個逆犯,不算啥。
一個逆犯藏在曾經(jīng)的奪位對手的府上也不算啥。
一個逆犯藏匿兇器,準(zhǔn)備殺人這也不算啥。
但若是把上面的東西綜合到一起,并且那個準(zhǔn)備刺殺的對象還是當(dāng)朝陛下,并且差一點就成功了,這就是個很驚恐的事情了。
德妃緩緩道:“如果沒有衛(wèi)國公此番警戒,沒有黑冰臺此番破獲逆賊,恐怕陛下的安危將會受到巨大威脅!”
瞧見太后如此褒揚(yáng)趙老莊主,萬相自然是心有不甘,但又沒法駁斥,只好生生轉(zhuǎn)開話題,“太后、陛下,此事可有旁人知曉?若有旁人,恐有內(nèi)奸作祟,需得查明清除隱患,若無旁人知曉,這逆賊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德妃的目光幽幽,“此事僅有哀家與陛下知曉。”
萬相便接著理所當(dāng)然地推理道:“既如此,只恐那逆賊備下這些是為了其余之用,但卻差點撞見天子駕臨!
蘇老相公淡淡瞥了萬相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這等心胸的人是怎么撐得起一朝首相之位的。
趙老莊主則老神在在,并沒有太將此事放在心上。
楊相笑了笑,打著圓場,“不論如何,衛(wèi)國公能夠?qū)⒋蒜睬茏,讓陛下不至于身臨險境,當(dāng)是大功一件!
德妃正欲開口,門外忽然響起通傳,“太后,兵部尚書沈盛文求見!”
“宣!”
很快,沈盛文匆匆而來,行禮之后立刻道:“太后、陛下,雨燕州飛鴿急信,建寧侯和雨燕州牧蘇元尚聯(lián)合傳書,言前黑冰臺首座玄狐欲聯(lián)合北梁諜子,陰謀刺殺太后和陛下,讓太后和陛下務(wù)必嚴(yán)加防范!建寧侯已經(jīng)快馬返京,不日便到!”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心頭都是再度齊齊一驚。
蘇老相公緩緩道:“如此看來,這逆賊還真是奔著陛下來的。
沈盛文面露不解,一旁的楊相緩緩跟他說了方才之事,聽得沈盛文驚上加驚。
他駭然道:“此事竟然已經(jīng)進(jìn)行到這一步了?”
眾人都微微點頭,是啊,串起來了,一切都串起來了。
當(dāng)初掃蕩黑冰臺之后,眾人就知道了玄狐和萊陽侯之間隱秘的師兄弟關(guān)系,甚至連他們與秦惟中府上那個老仆的關(guān)系都挖了出來,而這兩人同時如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在黑冰臺和京兆府的搜捕之中,也能夠印證二人的行蹤多半在一起。
旋即萬文弼的臉頰便感到了一陣微微發(fā)燙。
但旋即他便想到了化解之法,“衛(wèi)國公,黑冰臺身處京城,為何還是北梁的諜報人員告知建寧侯,難不成咱們黑冰臺就沒一點風(fēng)聲嗎?”
先前不愿意搭理他的趙老莊主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裝傻道:“會不會有可能逆犯玄狐行刺陛下沒找老夫商量謀劃?”
萬文弼似乎沒想到趙老莊主在朝堂之上還能這么胡攪蠻纏,一時語氣一滯。
老好人楊相再度笑著圓場,“黑冰臺這不也找到線索,破獲難題了嘛?偠灾屹嚾缃癯卸嘤⒔,衛(wèi)國公機(jī)敏果決,建寧侯更是陰差陽錯與北梁那邊建立了不俗的關(guān)系,此番才能將禍患消弭于無形,不至使陛下身臨險境,終歸是件大好之事!”
他頓了頓,“不過,陛下,明日之事,還望暫緩,若真欲彰兄弟之情義,可召安樂侯入宮賜宴,萬勿再以身犯險了!
東方白嗯了一聲,小臉之上猶有余悸,“朕省得!
蘇老相公也點頭道:“楊相所言甚是,雖然如今萊陽侯落網(wǎng),賊子陰謀破滅,危險消弭,但終究給我等敲了一警鐘,如今新政改革,難免有些喪心病狂之輩,鋌而走險,太后和陛下身負(fù)天下大局安危,當(dāng)慎之又慎!
萬文弼瞅著太后的臉色似有不佳,心思一轉(zhuǎn)便開口道:“不過好在此番危機(jī)終究過去了,逆犯落網(wǎng)。娘娘如今身懷六甲,也當(dāng)寬心以待。宮禁之中,宿衛(wèi)重重,即使有事出宮,加強(qiáng)護(hù)衛(wèi)便是,不至于過分憂慮。至于其余雜務(wù),自有朝臣們,為君分憂!
果然太后的臉色稍霽,緩緩道:“諸位卿家放心,哀家和陛下自不會為這些宵小所震懾,亦將一如既往,推行新政,開天下之太平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