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討論了好一會兒,黃先生輕撫著他那花白的胡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沒有規(guī)矩可不行啊,我覺得除了隊伍里的規(guī)定,我們還得立個法。當(dāng)逃兵的,抓到了不僅要重罰,還得限制他們的家屬,不讓他們參加各種活動。當(dāng)然啦,對于那些不逃跑的,那可得好好表彰獎勵一番。不逃跑的士兵家庭,可以免征人頭稅,或者給點小獎勵什么的!
魏老板一聽,馬上跳出來反駁,扯著嗓子嚷嚷:
“人家都逃跑了,就說明他們怕當(dāng)兵怕得要命。你就算懲罰他們,他們還是要跑。就這么點小獎賞,怎么可能打動他們嘛!”
黃先生一向都習(xí)慣自己的話被別人贊同,哪曉得剛一開口,就有人唱反調(diào)。他的臉色有點難看,青著臉又說: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只要獎賞夠多,肯定會有人愿意當(dāng)兵的!
“你說得倒容易,重賞是有勇夫,可賞多少合適呢?賞多錢誰出啊?”
魏老板可沒忘記年前被他們叫去捐款的事,心里正不爽著呢。黃先生這么說,不就是給李連長他們找個理由,從他們身上搜刮錢財嘛,所以他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黃先生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魏老板說得沒錯。他靠著祖上留下的這點家業(yè),這些年也慢慢虧空了,要是再被剝削一層,那日子可就不好過嘍。
黃先生下巴上的山羊胡抖了幾下,把臉轉(zhuǎn)到一邊,不吭聲了。
在場的人心里都打著自己的小九九呢,就怕出主意反而連累到自己,所以出的主意也都是些不咸不淡的,根本拿不出手。
李連長瞧在眼里,急在心頭,他身子一轉(zhuǎn),對著羅豎和石寬這邊,滿懷期待地問:
“石隊長,羅老師,你們有什么好點子不?”
本來想裝啞巴混過去的,這下可好,被點到名了。石寬瞅了一眼羅豎,見羅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只得含含糊糊地說:
“我……我沒什么辦法……以前……以前還沒成立預(yù)備連的時候……好像……好像也是這么過的!
牛鎮(zhèn)長的氣早就順了,聽到石寬說的和牛公子一個樣,又有點來氣了。他拿拐杖在地上敲了幾下,沒好氣地說:
“石隊長,你怎么當(dāng)上隊長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有匪患,你三姨娘沒被劫到烏桂山去,文家能有你這個隊長嗎?”
羅豎可不想石寬和牛鎮(zhèn)長吵起來,趕緊拉了石寬一下,對大家說:
“土匪肯定是要除掉的,不然大家心里都不踏實,都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哈!
商量這么久了,要是有辦法,早就用了,這會兒大家都不吭聲了,一個個低著頭,連牛家下人端上來的茶都沒心思去碰。
一直在旁邊跟文二爺保持沉默的文賢貴,這時候卻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牛鎮(zhèn)長,說道:
“我是預(yù)備連的顧問,也該幫著出出主意,只是你們也不早點通知我,我都沒什么時間去琢磨這事兒,現(xiàn)在我就提個小建議吧!
牛鎮(zhèn)長覺得這個文賢貴比他的兒子牛春富還要混,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辦法。但是人家既然來參會,總得讓人家發(fā)言啊。就把腦袋歪過一邊去,輕蔑的說:
“各抒己見,你有什么話,那就說吧。”
文賢貴只是有點狂,人并不傻,他當(dāng)然看得出牛鎮(zhèn)長的表情。不過他不生氣,來這里就是要凸顯他這個顧問的身份,說出來的話有沒有用,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把手背在身后,學(xué)著他爹平時走路的樣子,走了幾步才慢慢說道:
“剛才我聽大家說了,有的說要罰逃兵,又有的說要獎賞。我覺得這兩個方向都是對的,只是沒有說到點上。那些士兵為什么要逃跑啊?不就是怕被割嗎?我們可以這樣,誰逃跑的,抓回來不僅把他的割了,還把他全家男人的都割了,這樣我相信沒有誰敢再逃跑。至于獎賞嘛,賞錢沒用,消除不了他們的恐懼,F(xiàn)在被割的人也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了,不如把這些人都召集起來,成立龍灣鎮(zhèn)公公隊……”
聽到文賢貴這樣說,在座的人都忍不住埋頭偷笑起來。
那一本正經(jīng)的黃先生,根本看不起文賢貴這個小年輕,他哼了一聲,出言制止道:
“文三少爺,我們在商量大事,你卻在這胡言亂語,這不是集市頭,不是你說書的地方!
“黃老鬼,誰胡言亂語了,我是認(rèn)真的。成立一個公公隊,把把們重用,這比獎賞好多了。他們被割了,以為成了個廢人,沒想到還被重用,你說他們不會感恩戴德嗎?其他士兵又會怎么看?你這老鬼,自己想不出辦法,還說我胡言亂語!
文賢貴之前不生氣,那只是不想和牛鎮(zhèn)長以及李連長翻臉,這個黃先生,仗著自己年紀(jì)大點倚老賣老,這怎么能讓他忍得了啊。
黃先生這輩子可從來沒被人叫過老鬼呢,氣得他胡子都快豎起來啦,真想把文賢貴狠狠罵一頓,可誰讓他是個斯文人呢,一時間還真想不出啥好詞兒來罵。
文二爺對黃先生沒有什么,可一直坐在這里,那也不是個法子啊。所以他不給黃先生組織語言的機(jī)會了,趁著黃先生手還在抖個不停,他就鼓起掌來,欣賞地說:
“文顧問說得太好了,這就叫恩威并施,恩威并施!我看行,李連長,牛鎮(zhèn)長,你們可以考慮考慮哦!
李連長和牛鎮(zhèn)長對視一眼,琢磨了一會兒,這個建議還真的有點用。他之前就說過把逃兵抓回來容易,但要抓住心那可就難了,現(xiàn)在這正是抓心啊,他一拍桌子叫道:
“就這么定了!莊龍的傷都養(yǎng)了這么久了,也該好利索了,明天我就把他請回來,讓他當(dāng)這個公公隊的隊長!
牛鎮(zhèn)長慢悠悠地點了點頭,也小聲嘀咕:
“高,實在是高,讓那些被割掉的人不覺得被拋棄,這可真是最好的獎賞了,這個文三少爺,還真有點小聰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