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賢昌脖子動了動,不敢直接回答,拐著彎說:
“賢貴要結(jié)婚了,我也被趕了出來,那不得……不得……”
老太太把那拐杖收回來,摟在了懷里,嘆了一口氣,說道:
“樹大分枝,你們都大了,分那就分吧!
文賢昌松了一口氣,單手撐地,剛要站起來,老太太又瞪了過來,把未說完的話,嚴(yán)厲的說了出來:
“不管再怎么分,也不能壞了文家的家規(guī),你想要怎么分!
文賢昌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又看向了文二爺。
文二爺上去,把手放在老太太的背后,撫了幾下,說道:
“娘,這事本來和我無關(guān),但是作為昌兒的二叔,以及龍灣鎮(zhèn)的鎮(zhèn)長,他把我請來主持,那我也只好來。昌兒已經(jīng)說過,之所以要分家,那就是要保持公平,文家的每一條根須,都在給這棵大樹吸收著養(yǎng)分,保證著這棵大樹的繁榮昌盛,那要分了,每一條根須,每一條枝杈,都理應(yīng)得到屬于他的那一份。到底誰該得多少,由他們幾兄弟自己商量,我們評判,見證。”
“不管怎么分,我只有一個要求,榨油坊要交給賢安經(jīng)營!
老太太也是無奈呀,她是個明事理的人。當(dāng)年分家時,她也想讓丈夫分多一點(diǎn)給二兒子,甚至提出過讓二兒子經(jīng)營榨油坊?墒钦煞虬阉袅R一頓,她當(dāng)時很不理解,哭哭啼啼,說就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就只給二兒子一些田就分出去呢?
丈夫說出了榨油坊的秘密,也講述了利害關(guān)系,她才明白。不過還是讓丈夫多分了,祖輩都經(jīng)營的藥鋪給二兒子。
現(xiàn)如今文家再一次分家,大兒子已經(jīng)沒有能力主持,她這當(dāng)老的不能讓文家繁榮的榨油坊,傳到不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手里,只好事先提出這個條件。
榨油坊很賺錢,但這只不過是文家諸多產(chǎn)業(yè)中的一部分,被指定分給文賢安,那也無所謂。文賢昌并沒有從老太太的話中,聽出什么不一樣的,他緩緩的站了起來,說道:
“榨油坊一直是賢安在管,來買油的客人也基本是他接待,分給他就分給他唄,不過他要了榨油坊,其他的就要少要些!
老太太緩緩的閉上眼睛,呼了一口氣,說道
“我就這一要求,其他的你們愛怎么分就怎么分吧,你們是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分家是為了各自過好日子,不是打架,我希望你能懂這一點(diǎn)。我累了,不想和你們再多說。”
文賢昌之所以要來老太太這里分家,那就是給老太太面子,他連忙上前,把老太太攙扶住,狡猾的說:
“奶奶你這話說的太對了,我們都是兄弟,打什么架啊,只要分得公平,那就沒什么好打的,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老太太似乎不領(lǐng)文賢昌的情,把手甩開,朝門外喊道:
“小玉,我困了,扶我回房休息!
候在門外的丙妹快步走進(jìn)來,攙扶起老太太,小聲的說:
“老太太,小玉姐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
老太太精神有些恍惚,目光定在了一處好久,這才記起小玉早已不在她的身邊。她緩緩的邁開步子,自言自語道:
“小玉走了,我都不記得,看來我真是老,可以死了!
“老太太你又說胡話了,你才六十多,死誰都不能死你呀!
丙妹討好的說著,其實(shí)她也覺得老太太這兩年來,蒼老的速度要比以前快許多。
老太太離開客廳后,文賢昌和文二爺對視了一眼,都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文賢昌是認(rèn)為老太太會大發(fā)雷霆的,結(jié)果老太太只是讓他跪下,為文賢安坐一個勾,就別無他事了,這平靜得有點(diǎn)不自然啊
文二爺則是想起了榨油坊,榨油坊是文家最賺錢的營生,分給文賢安這個長子,那是理所當(dāng)然。只是老太太刻意強(qiáng)調(diào),這就有些不符合道理了,難道榨油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文賢昌帶來的士兵,和老太太家的下人,一起動手做起了豐盛的晚餐。被邀請來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趕到,文老爺是最后一個到的,到得特別別扭,特別的狼狽,或者說是特別的滑稽。
他是坐著文心見的木頭車來的,這木頭車是楊氏上午來借走,中午時木德和永連好一番折騰,這才把他弄上了車子,現(xiàn)在推著來了。
文老爺在文二爺?shù)娜萏帽惶Щ丶抑,石寬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今天看到,恍如隔世。那文老爺頭戴氈帽,耳朵后還纏著一圈白布,眼珠斜視,嘴巴歪扭合不攏,口水老往下掉。衣領(lǐng)處塞著一條毛巾,就是用來接口水的。右手蜷勾在胸口,無法動彈。左手應(yīng)該是還有些勁,緊緊的抓住車把,但也是無法自己把控方向,由推著車的木德時不時的幫忙調(diào)整。
這個曾經(jīng)勾引他娘,一起謀害了他爹,又把文賢鶯推入火坑的人,現(xiàn)在變成了這個樣。他還真不知該怎么面對,看了一眼身邊的文賢鶯。
文賢鶯也是一陣唏噓,不知該說什么好,只得抓住石寬的手,緊緊的捏著。
楊氏陪在文老爺身邊,到了文賢昌面前,故意說:
“昌兒,今天要分家,我把你爹推來,你該不會把他趕出去吧?”
文賢昌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yàn)闂钍险f文敬才是他爹,他脖子動了兩下,說道:
“來就來唄,他這個樣子,又興不起什么大浪了,我還怕他不成!
“他是興不起大浪了,倒是你不要興什么大浪,讓文家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靜靜的度過!
楊氏平時都是盡量不惹事,也不招事的,可今天不知為什么,卻敢對文賢昌說出這樣的話來。
文賢昌以前對楊氏倒也還尊敬,今天楊氏陰陽怪氣的,他也就來了脾氣,說道:
“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靜靜好啊,人都到齊了,那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談?wù)掳,談了正事再吃飯,談得好,那飯菜吃得香,彈得不好,我看大家也沒心思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