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動靜終于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那些原本麻木地等待著工作的工人們,紛紛停下了交談,好奇、驚訝、甚至帶著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咋回事?警察抓人?”
“看那小子,不像好人!”
“嘿,有好戲看了!”
王德?粗矍斑@兩個如同山岳般無法逾越的身影,聽著耳邊越來越響的嘲諷和議論,徹底放棄了抵抗。他那雙曾閃爍著兇光的眼睛,此刻黯淡得如同燃盡的灰燼。他知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那根緊繃了一年多的逃亡之弦,在這一刻,伴隨著“咔噠”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徹底斷了。
小張利落地將一副冰冷的手銬銬在了他的手腕上。那金屬的寒意,仿佛帶著審判的重量,順著他的皮膚,一路涼到了心臟最深處。王德海的身體微微一顫,便不再動彈,任由他們擺布。他的頭顱,曾經(jīng)為了躲避探頭、為了不與人對視而習(xí)慣性地低垂著,此刻卻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骼,沉重地、無可挽回地垂了下去。
“都散開!警察辦案!”趙承平沉聲喝道,他那不怒自威的眼神掃過圍觀的人群,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強大的穿透力。人群下意識地向后退去,讓開了一條通道。
從勞務(wù)市場到警車的這短短幾十米路,對王德海而言,仿佛是他人生中最漫長、最屈辱的一段路。他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黏在他的后背上,那些他曾經(jīng)混跡其中的面孔,那些和他一樣為了生計掙扎的底層勞動者,此刻都用一種看怪物、看戲碼的眼神打量著他。他甚至看到了那個拉面館的老板正從滿是油污的玻璃門后探出頭來,眼神復(fù)雜。這個他賴以藏身的世界,此刻毫不留情地將他徹底拋棄。
警車里,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王德海被夾在趙承平和小張的中間,他蜷縮著身體,始終低著頭,盯著自己腳上那雙沾滿泥污的解放鞋。車窗外,宏發(fā)市場那銹跡斑斑的巨大招牌一閃而過,省城的高樓、街景、車流光怪陸離地飛速倒退,那個他曾拼盡全力想要融入又恐懼的自由世界,正離他越來越遠。
抵達市局,那莊嚴肅穆的氣氛與市場的混亂形成了天壤之別。走在一塵不染的走廊里,王德海的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周圍不時有穿著警服的人投來審視的目光,讓他更加無地自容。
審訊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又“砰”的一聲沉重關(guān)上,徹底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房間里陳設(shè)簡單得近乎冷酷:一張冰冷的鐵桌,兩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墻角一個閃著紅點的攝像頭,還有頭頂那盞發(fā)出慘白光芒的日光燈,將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照得無所遁形。
王德海被按坐在嫌疑人的椅子上。他依然是那個姿勢,低著頭,雙手被銬在身前,整個人仿佛一尊沒有靈魂的石像。
趙承平?jīng)]有立刻開始審問。他解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小張則在一旁打開了記錄本和執(zhí)法記錄儀,一切都顯得程序化而冷靜。
趙承平繞到桌子另一側(cè),拿起一個一次性紙杯,從飲水機里接了半杯溫水,走回來,“啪”的一聲,輕輕放在了王德海面前的桌子上。
趙承平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王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