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目光越過那片藏污納垢的禪房區(qū),最終落在遠處靠近寺廟側(cè)墻的一排不起眼的灰色平房上。那排平房的建筑風格與寺廟的主體格格不入,更像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機關(guān)單位宿舍,簡單、粗陋,沒有任何裝飾。
“那邊,應該是寺廟的辦公區(qū)和檔案室!焙盍疗降穆曇魤旱脴O低,仿佛怕驚擾了空氣中潛伏的某些東西,“我之前溜達的時候看過,財務、功德箱管理和一些日常雜務的登記,都在那里處理!
這個信息,像一道微光,瞬間照亮了趙承平腦中的某個角落。如果說方丈的禪房是這群人進行核心密謀的“司令部”,那么這個看似普通的辦公區(qū),就極有可能是處理外圍事務、存放書面證據(jù)的“后勤部”。任何交易,無論多么隱秘,都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尤其是在財務往來和人事安排上。
趙承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調(diào)整了方向,邁著與普通游客無異的悠閑步子,慢慢地朝著那排平房踱去。
這片區(qū)域顯然更加偏僻,幾乎沒有香客會走到這里來。腳下的青石板路也變成了普通的水泥地,路面因為年久失修而坑坑洼洼,積著一汪汪深淺不一的泥水?諝庵心枪汕逍碌牟菽疚兜赖嗽S多,取而代 F 替之的是一股紙張受潮后散發(fā)出的、略帶霉味的陳腐氣息。
辦公區(qū)門口,有一個用水泥欄桿圍起來的小院子。院子里,孤零零地擺著幾張石桌石凳,桌面和凳面上布滿了青苔和雨水,顯然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在這里坐過了。院子的角落里,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垃圾桶塞滿了瓜皮果核和廢棄的香燭包裝,旁邊還有幾個空掉的廉價白酒瓶,東倒西歪地躺在泥地里,與佛門清凈地的形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這里,更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雜物堆放處,充滿了衰敗和混亂。
趙承平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院內(nèi)的每一間平房。大部分房間的門窗都緊閉著,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戒備。然而,就在最里邊的一間屋子,它的窗戶卻大喇喇地敞開著,窗框上斑駁的綠漆像是干裂的皮膚,一片片地翹起。
就是這扇敞開的窗戶,像是一個刻意留下的破綻,瞬間抓住了趙承平的全部注意力。
他能清楚地看到,屋子里面沒有辦公桌椅,而是像倉庫一樣,沿墻堆疊著大量的紙箱和成捆的文件。那些紙箱都已經(jīng)泛黃,邊角處磨損嚴重,上面用粗大的記號筆潦草地寫著“功德簿-丙申年”、“法事記錄-丁酉年”之類的字樣。屋子中央的空地上,還散落著一些零亂的紙張,隨著從窗口灌入的濕冷山風,微微起伏。
這里,應該就是寺廟的檔案室了。
趙承平的心跳,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他知道,最關(guān)鍵的線索,往往就隱藏在這些最不起眼的故紙堆里。
他和侯亮平緩步走近,就在即將經(jīng)過那扇敞開的窗戶時,趙承平的腳步突然一個踉蹌,仿佛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哎喲!彼秃粢宦,順勢蹲下了身子,一只手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另一只手則自然而然地去揉搓自己的腳踝,同時嘴里還低聲抱怨著:“這地也太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