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用這種方式,拼命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試圖將自己拉回到那個他經(jīng)營了一輩子,并且游刃有余的權(quán)力牌桌上。
只可惜,牌桌已經(jīng)被人掀了。
趙承平?jīng)]有戳破他可悲的幻想。他只是平靜地、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然后率先邁步,向樓下走去。
他接受了這場“茶局”的邀請。因為他知道,在這張臨時的、詭異的“茶桌”上,他將欣賞到一個人靈魂被徹底粉碎的全過程。
看到趙承平竟然真的同意了,李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眼中閃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竊喜。他連忙跟在后面,腳步因為慌亂而顯得有些踉蹌。
一行人來到樓下那如同宮殿般奢華的客廳。趙承平坦然地在客廳正中的那套價值不菲的海南黃花梨沙發(fā)主位上坐了下來。這個位置,過去只有李沉才有資格坐。
李沉的身體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復(fù)了那副卑微的笑容。
趙承平慢慢品著茶,觀察著客廳的布置。
趙承平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極淡的譏諷。他知道,這幅字,市價至少在七位數(shù)以上。用一筆巨額的賄賂,買下四個標(biāo)榜清廉的字,掛在用更多、更骯臟的錢堆砌起來的豪宅里。
這是他見過的,最無恥,也最可笑的黑色幽默。
接著,他的視線,緩緩移向墻角的那個一人多高的紫檀木根雕。那是一件“鷹擊長空”的作品,雄鷹的眼神、羽翼的紋理,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充滿了力量感。
這只鷹,就像是李沉一生的寫照——兇猛、精準(zhǔn)、貪婪,永遠(yuǎn)盤踞在權(quán)力的頂峰,俯瞰著腳下的一切。而現(xiàn)在,這只不可一世的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巢穴,被一群它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獵人”,徹底搗毀。
趙承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茶幾上那套已經(jīng)冰涼的茶具上。他想起了自己遠(yuǎn)在家鄉(xiāng)的父親,一個教了一輩子書的老教師。
父親也愛喝茶,但他的茶具,就是一個用了二十多年的、帶豁口的搪瓷缸子;他喝的茶,是市場上最普通的茉莉花茶?墒歉赣H教給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清風(fēng)正氣”。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審判。他在用李沉最引以為傲的這些“戰(zhàn)利品”,來丈量他罪惡的深度。
時間,就在這種一個焦灼如焚、一個靜默如淵的詭異氛圍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一個小時,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終于,一個精干的年輕隊員,快步從樓上走了下來。他沒有看坐立不安的李沉,徑直走到趙承平身邊,低下頭,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飛快地耳語了幾句。
李沉的耳朵,拼命地豎著,想要捕捉到一兩個關(guān)鍵詞,但他什么也聽不到。他只看到,趙承平在聽完匯報后,那張始終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了一絲極細(xì)微的表情變化。那不是驚訝,也不是喜悅,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繼續(xù)。”趙承平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年輕隊員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又快步上樓了。
這個小小的插曲,成了壓垮李沉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他們一定……一定是找到了那個最致命的東西!他所有的僥幸,所有的幻想,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