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日子,大唐朝廷休沐。
官員們好不容易攤上個放假,然而根本沒法子在家里好好休息,只因各方勢力的使節(jié)都沒走,每天都是一茬接一茬的拜訪。
如果登門拜訪的帖子被婉拒,各方勢力并不會偃旗息鼓,反而繼續(xù)遞送帖子,邀請官員們出來宴飲。
大唐的官員們被搞的不勝其煩……
答應(yīng)了不好,涉嫌私通外臣,推辭也不合適,會被使節(jié)們?nèi)櫯F寺告一個不重外事。
便在這種糾結(jié)的無奈之中,皇宮里突然遞出來一道口諭,總共只有一句話,但卻是給所有大臣下達任務(wù):“外臣倘若宴請,爾等皆可赴宴,倘若因之有了私交,朕不責怪里通外使!
雖然僅僅一句話,卻是給官員們吃了定心丸。
因此,都開始接受宴請。
整個燕京城中,經(jīng)濟突然紅火起來,尤其是高端酒樓雅苑,有一座算一座都被包場了。
官員們和使節(jié)們打的火熱,飲酒作詩之際不免談些事務(wù),不知不覺之間,倒是辦成了不少事,比如達成通商貿(mào)易的意圖,又比如推廣大唐發(fā)行的寶鈔。
最主要的是,新鑄造的錢幣推廣,各方勢力的使節(jié)手中動用大量舊錢,堪稱是鯨吞一般大肆兌換大唐的新錢。
總是一句話,大唐官員壞的很,尤其是京城里的重臣,一個賽一個的坑死人。
朝廷看似給他們休沐放假,實則是悄無聲息的實施意圖,這些官員們,都有任務(wù)啊。
……
燕京城中的宴請,車水馬龍的喧囂,宛如亂花迷人眼,遮蓋了許多事情。
比如,楊一笑悄悄離宮出巡的事……
整個燕京所有官員加起來,知道這事的不超過五個人。
連自家臣子都不知秘密,各方勢力的使節(jié)更加不知,一架普普通通的馬車,在夜色中離開了燕京。
楊一笑終于有駙馬了,因此這一次出門不用老崔駕車。
古代駙馬都尉,一說都知道是皇帝女婿,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說辭的由來,之所以稱為駙馬乃是給皇帝駕車的緣故。
這一趟出巡,楊一笑只帶了五十個親兵……
只不過,暗地里早早的通知了各地的天子衛(wèi),一旦出現(xiàn)任何風吹草動,瞬間就能調(diào)動無數(shù)暗衛(wèi),因此,刺殺方面無需擔憂。
即便是明面上,五十親衛(wèi)也能抵擋一陣,人人手持火槍,足以抵抗千人級別的精銳軍隊。
最關(guān)鍵的一點,楊一笑這次只在境內(nèi)巡視!
大唐境內(nèi)不可能出現(xiàn)大量的敵軍,故而根本不擔心陷入大軍包圍的局面。
還有,他貼身的保護很嚇人……
比如駙馬都尉,是曾經(jīng)的悍匪,一人一刀戰(zhàn)力驚人,在狼族大軍之中奪旗。
又比如大將崔寒山,這一趟騎馬跟著。
老崔的戰(zhàn)力就不用多說了,無論指揮軍陣還是單打獨斗都很厲害,畢竟是陷陣營最初一批猛人,四萬江淮漢子才選出幾十個。
最后再加上老太監(jiān)黃裳這個大內(nèi)高手,出宮之后一直倚靠在馬車的門框打盹。
看似哈欠連天,實則目光銳利,這老家伙一旦出手,動則是雷霆一擊。
楊一笑的安全毫無問題。
……
卻說他這次悄然出巡之后,先用一日時間看了看燕京地域,由于乃是京師之地,受災(zāi)后恢復(fù)比較不錯。
因此便繼續(xù)向前,打算沿著運河看一遍。
第二日的傍晚,進入了山東道的地界,這里情況也還不錯,畢竟是最初起家的地盤,發(fā)展的最早,底蘊比較厚實。
于是,繼續(xù)往前……
趕路速度快的嚇人,僅僅比騎馬慢一點而已,每隔一段距離就換馬,一天甚至能跑三百里路。
之所以這么快,是因為馬車好!
楊一笑乘坐的馬車看似普通,其實卻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不但車軸采用了精鐵制造,而且車輪鑲嵌了實心的橡膠。
沒錯,橡膠!
這玩意產(chǎn)自嶺南之南的交趾國,由楊一笑指名道姓讓后漢的商賈去搜尋,耗費高達十幾萬貫的運輸開支,最終從交趾運來了十幾車的橡膠。
這時代不知道橡膠是寶貝,因為沒有人知道怎么使用。
即便是大科學(xué)家珠兒,對于某些方面也不擅長,然而,楊一笑恰恰知道怎么把這玩意搞成成品。
他在后世刷小視頻,最喜歡看各種無聊的玩意,修牛蹄啊,拉香蕉啊,鍛刀大賽啊,土法熬制橡膠等等等等。
于是,徹底讓他在珠兒面前顯擺了一次。
十幾車的橡膠,哪怕熬制的成功率不高,然而他現(xiàn)在不是穿越前的窮屌絲,他現(xiàn)在是財大氣粗的一國皇帝。浪費就浪費,只要能做出成品就行。
經(jīng)過連續(xù)不斷的實驗,回憶著刷視頻的技巧,從開始的一直失敗,到后來的偶爾成功……
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造出了幾十條輪胎。
由于是土法制造,因此很難和后世的工業(yè)產(chǎn)品相比,耐磨性極差,每隔幾百里就得換一次。
然而,足夠了!
作為皇帝,財大氣粗,換車胎而已,為了出巡不心疼。
帝王如果能時時深入民間,對于皇權(quán)統(tǒng)治而言乃是天大助力,體察民情是一方面,不被臣子蒙蔽是一方面。
最關(guān)鍵的是,能讓一個皇帝始終保留對民間變動的熟悉。
……
由于特殊馬車的優(yōu)勢,再加上沿途每隔三十里就有驛站可以換馬,因此全程保持這個時代的最高速度,僅僅三天已經(jīng)到了山東道的最南邊。
再往前走,便進入江北道的地界。
這一路走來,山東道的整體情況不錯,因此楊一笑的心里長舒一口氣,對于起家之地的基本盤放下?lián)鷳n。
當日傍晚,進入江北。
依舊沿著大運河的河道趕路,只不過馬車的速度卻放緩下來。
此時天色將黑未黑,河道上隱隱還能看到大量的河工,許多婦人老人在忙碌燒火,守著一口口大鍋在熬煮食物。
炊煙裊裊,彌漫飯香,有一些光屁股的娃娃,正圍著鍋邊眼巴巴的看著。
快要到收工的時刻了。
楊一笑很想看看江北這一段運河工地的情況。
不用他開口吩咐,老太監(jiān)已經(jīng)出聲,對駕車的青年道:“駙馬,找個地方停下,趕了一天的路,陛下有些累了,今晚還是按照慣例,咱們在河堤上扎營。”
馬車頓時開始降低速度,并且降低過程很舒緩,顯然駙馬極為用心,勒韁繩并不是猛力。
片刻之后,車子停下,恰好天色已黑,大量的河工開始收工。
楊一笑掀開簾子,讓黃裳扶著下車,他坐車坐的腰疼,忍不住站在原地扭晃。
順便瞪了瞪眼,語氣假裝呵斥,對駙馬道:“臭小子,沒眼力,黃裳這么大的年紀來扶我,你這小子卻想不到這一點!
駕車的青年嘿嘿兩聲,一翻身從車上跳了下來,訕訕道:“小…小婿還不太習(xí)慣,在山上粗野慣了。”
楊一笑微微一哼,其實他根本沒生氣。
他主要是借機敲打,因此繼續(xù)呵斥道:“你說說你,名字取的也算文雅,辛文郁,一聽就是個書生,偏偏滿身的匪氣,要多久才能改回來!
青年臉色更加訕訕,支支吾吾道:“我,我這又不是自己取的名!
楊一笑抬手敲他腦門一下,道:“即便是長輩取的,也意味著家里有讀書人,不是粗魯百姓之家,按說你該承襲家風才對。結(jié)果你可倒好,上山落草為寇。”
“辛文郁,這名字連朕都未必想的出來,可見你家中長輩極有才華,必然是個飽讀詩書的人物。”
“而你這小子,一點沒繼承!”
“滿身匪氣,早點改了。”
青年連忙點頭,恭恭敬敬道:“是是是,您教訓(xùn)的是。”
這時黃裳老太監(jiān)笑呵呵的開口道:“辛文郁,父名辛贊,乃進士出身,曾任職開封府。后因得罪朝廷重臣,被貶官任職河北道!
“十四年前,狼族南下打草谷,攻破邊鎮(zhèn)一座城,你父親被掠為漢奴!
“初時堅不投降,后來改變心思詐降,于是做了金國的官,暗地里卻偷偷聚集漢奴練兵。”
“可惜呀,報國之志尚未達成就被察覺了!
“狼族屠刀之下,你父親和幾個妾侍慘死……”
“你那年只有八歲,背著母親趁亂逃走,此后,乞討六年,十四歲的時候,由于母親左腿癱瘓,因此你無法再到處乞討,所以在山西落草為寇當了山匪。”
“駙馬,老奴說的這些沒錯吧!
伴隨著老太監(jiān)笑呵呵的言辭,青年像是怔了一怔,語帶愕然道:“您,您暗地里查我?”
楊一笑不等黃裳開口,直接把話茬接過來,輕哼道:“不是他查你,而是朕查你,如果你沒和靈兒在一起,那么朕不在乎你曾經(jīng)是什么人。比如當初你馳援幽州的之后,朕便沒問過你的出身和來歷……”
“雖然你自己主動報備,說出了你落草為寇的情況,但是,朕聽了沒細問,更沒打算追問。”
“可那是以前,現(xiàn)在不一樣!
“靈兒雖然只是我義女,可靈兒從小受家里寵,這丫頭乃是大唐的長公主,朕豈能不摸清她夫君的情況!
楊一笑說著,抬手又敲了辛文郁的腦門一下。
他語氣微微帶有調(diào)侃,笑著道:“臭小子,你倒是讓朕頗為意外啊,八歲救母,乞討六年,父親竟然是進士,那可是科舉登峰造極的成就。”
“三榜進士總共就那么點人,哪怕是最后一名也很了不起!
“你父親能有這份成就,難怪能給你取這種雅名!
“唯一讓朕不滿的是,你小子一點沒繼承家風,父親是個進士,你卻是個土匪。雖然是因為生活所迫,但你難道不能在當土匪的時候讀書么?”
青年辛文郁目瞪口呆,愕然道:“當土匪的時候讀書?我那時候忙著拿刀砍人啊。”
楊一笑抬起一腳,踢了這小子一個趔趄,對于練武的親近之人,老楊從來都是這種動作,他故意責罵道:“蠢蛋,當土匪為什么不能讀書?一手拿刀一手詩書,砍人砍的才有道理。”
“知不知道孔夫子?”
“那就是一個猛人。”
“身高九尺有余,攜帶三千弟子,游走各國勸說諸侯,動不動就要講道理。”
“你知道孔老夫子講的是什么道理嗎?”
“哼哼,孔武有力,這個詞就是由他而來的!
“現(xiàn)在懂了沒,朕的教誨能聽明白嗎,一手拿刀,一手拿書,這也是讀書人,土匪照樣能飽讀詩書!
辛文郁聽的更加目瞪口呆。
楊一笑看他一眼,忽然再次開口,道:“你既然娶了靈兒,喊我一聲岳父,那么,朕就得教誨你!
“你性子急躁粗野,朕便先改改你的性子!
“宮里太醫(yī)稟奏,說是靈兒有喜了,很好,朕很欣慰,這種外翁之喜,我得給孩子取個名。”
“你性子不是急躁嗎,那么孩子就取名棄疾,等孩子降生之后,時時刻刻能提醒你。”
青年聽的不由發(fā)愣,滿臉迷惑的抓腦門。
“辛棄疾?”
“這,這名字似乎不文雅!”
“岳…岳父,要不,要不您再給孩子換一個名!
楊一笑直接瞪眼,抬起又是一腳,笑罵道:“你懂個屁,這名字好的很。哈哈哈哈,很猛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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