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長亭煉制的蠱酒,其實(shí)乃是一種輔助修煉的藥酒,需要用很多珍貴的天材地寶,再配上稀有的蠱蟲后,方能煉制出不同藥性的藥酒。
只在極少數(shù)時,她才會拿出與人飲用,只有與離長亭極為特別親近之人,才知道她有這種酒,像李言這樣則是偶然。
雖然這里都是修士,但一個人怕不怕蠱蟲,與這種等于直接吞服蠱蟲的方式,完全是兩回事。
蠱蟲是天地間劇毒之物,且形態(tài)更是可怖,你不怕只代表你有能力避開或殺死它,卻不能說你可以毫無顧忌地直接吞食入腹。
他們現(xiàn)在的酒碗中,酒呈琥珀色,散著濃郁的酒香,不細(xì)看,卻很難發(fā)現(xiàn)有一條條極細(xì)的游絲正在游動。
那些游絲比發(fā)絲還細(xì)上許多,通體呈淡黃色,幾乎與酒的顏色一般無二,如果不是以修士的目力都很難發(fā)現(xiàn)。
龔塵影與苗望晴則是在拿起酒的同時,以女兒家特有的心細(xì)發(fā)現(xiàn)了不同,而龔塵影也只是稍一猶豫,見趙敏毫無顧忌的一口喝干,便也沒了顧慮直接飲下,苗望睛則是直接呆立在了當(dāng)場。
不過大家都知道李無一是何人,如何能讓離長亭胡來,也知此酒喝下無事,而且更會有別的妙用。
可一看到酒碗里密密麻麻、細(xì)若游絲的蠱蟲,其頭尾尖銳,身上布滿了細(xì)密的倒鉤小刺,想著這些小東西在自己體內(nèi),仿佛縮小的帶刺蛆蟲般四處游動后,還是不免有些頭皮發(fā)麻。
但神識在自己體內(nèi)掃視后,卻無任何發(fā)現(xiàn),想來那些蠱蟲入體后,應(yīng)該是無法存活的,已化成了藥力的一部分。
卻是不知離長亭用了何種手段,能讓成千上萬的蠱蟲在酒中一直不死,最后卻又能對人體不傷半分后,化成了大補(bǔ)之物。
其實(shí)此蠱乃是極為稀少的“游線蠱”,其本身就是劇毒無比,喜群居,一生中都基本處在休眠狀態(tài),只有在受到外界刺激時,才會如潮水般群而攻之。
以肉眼可見的陣容,成千上萬的順著毛孔竅穴鉆入敵人體內(nèi),然后在體內(nèi)胡亂游動,凡所過之處,其體表細(xì)刺上的倒鉤在游動間,便直接勾破敵人血管,將毒液注入。
一個普通成年人只要被一只“游線蠱”鉆入體內(nèi),一時三刻,便會立即死亡了,即便是凝氣修士,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三五只入體,便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離長亭好不容易獲得“游線蠱”蠱卵后,花費(fèi)了很大代價才將其培養(yǎng)成活,然后纏著姑姑離玉茵好長時間,才將一種煉制秘法拿到了手。
最后又花費(fèi)了數(shù)千枚靈石,購得了六種珍貴藥材,以秘法炮制,將這些“游線蠱”煉進(jìn)了酒中。
這些“游線蠱”本來是極為嗜睡之物,卻在那幾味藥物刺激下,沒日沒夜的在酒中游走,在游走中不斷釋放自身的毒液。
那些毒液又被藥物吸收后中和,而這些“游線蠱”由于長期浸泡在藥物中,不但其體內(nèi)毒液被吸走,其身體也發(fā)生了改變。
一旦離開藥酒,改變了周邊環(huán)境后,就會立即死亡,其身體也會瞬間崩潰,化成汁液,與酒同流化水。
所以要說離長亭這次能拿出共飲,當(dāng)真花了血本,這幾壇酒經(jīng)過至少十年發(fā)酵中和后,方能飲用,不然其內(nèi)如此量的劇毒,沾之立斃。
其珍貴程度,一壇拿在外面,如果有識貨之人,賣出七八千塊靈石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怎么了,不敢喝?”
離長亭臉拉了下來,然后盯著幾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李無一和李言身上,李言被她這一看,有些訕訕道。
“喝,喝……”
李無一看看酒碗中那如爬滿自己身上的游動之物,不由面色發(fā)白。
“喝,怎么不喝,只是酒太烈,我少飲可好,韋老二不說要替師兄多分擔(dān)些的嗎?”
他立即瞥向韋赤陀,這一眼直看的韋赤陀血?dú)馍嫌,一時間面紅耳赤,卻是說不出話來。
在離長亭的目光中,李無一咬牙端起酒一口喝干,然后迅速拿起一起妖獸肉大口吃了起來,仿佛這塊肉如同巨山一般,可以在入腹的瞬間壓碎那些蠱蟲。
韋赤陀已然失了剛才的豪氣,再聽到李無一的話后,更是咬牙切齒,此刻望著酒碗中密密麻麻的蟲子,早已聞不到了酒香,端酒的手竟開始不爭氣的抖動起來。
離長亭用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直看的除了趙敏、龔塵影,當(dāng)然還有正入定的云春去之外的人訕訕不已。
只是她看向苗望睛的目光卻是與別人不同,在看向苗望晴的時候,離長亭秀眉還挑了挑,嘴角露出些許不屑之色。
然后,隨意拿過酒碗向正在狂吞妖獸肉的李無一輕輕一舉,一口喝干,李無一在滿嘴流油的情況下,只得苦著臉再次端起酒碗喝完。
這一舉動,頓時把苗望晴氣得小臉煞白,竟在眾人眼光中,手中酒再無一絲猶豫,一飲而盡,然后拿起酒壇再次倒?jié)M!
就在李無一有些絕望的眼神中,也是對李無一舉碗示意,不遲鈍又是一口喝完,只是她的臉色越發(fā)的蒼白了一些,李無一只得抖著手,端起了酒碗……
接下來,奇怪的事發(fā)生了,一向酒力很好,修為已達(dá)假丹境界的大師兄,竟在連飲三碗,狂吞了十幾斤的妖獸肉后,直接醉倒在地。
任憑別人如何推拉都是不醒,哪怕是離長亭和苗望晴第一次很配合,掐、捏、踢、拉、拽……他也是人事不知,無帶醉意的沉沉入睡!
氣的離長亭惡狠狠的看著其他幾個師兄弟,這一眼,直看的韋赤陀、溫新涼、林大巧、李言心中發(fā)寒,生怕這位大師姐突然發(fā)飚。
一個個開始硬著頭皮喝著酒,吃著菜,同時還陪著一臉的笑意……
而龔塵影與趙敏始終默默地喝著酒,偶爾才會彼此目光接觸。
夜涼如水,有聚終有散,在林大巧搖搖晃晃中,在韋赤陀肝膽欲裂中,云春去似極滿意中,溫新涼藏頭縮尾中,眾人全都散去,只留下了滿院的狼藉和李言孤單的身影!
直到眾人都走了后,李言望著龔塵影與趙敏剛才坐的位置,腦中泛起二人剛才喝酒的模樣,李言卻感受到了與以往的不同。
二人看似平淡的喝酒,卻似都在回憶著交集的過往,涓滴的過往,都似在這酒中化成流線,帶走,遠(yuǎn)去……
李言看不懂趙敏的心思,但能感覺出她今日更加的沉默。
在小聚間隙,龔塵影曾與趙敏單獨(dú)出了院外一小會。
在韋赤陀、林大巧與溫新涼勾肩搭背中,在苗望晴微醉嬌笑中,卻沒人注意到,當(dāng)龔塵影、趙敏二人重新回來時,趙敏的臉色在竹影婆娑的月光下,好似更加白皙了幾分。
她目光似有意無意地看向李言,目光中多了一份復(fù)雜,而龔塵影也是有些局促的模樣,回來后默默地坐在那里,偶爾一碗一飲而盡,卻沒有再看李言一眼,只是目光怔怔地盯著酒碗。
這點(diǎn)倒被離長亭看清,她略帶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就連那醉夢中的李無一,也似微微的抬了下眼皮。
接下來趙敏則是更加沉默,有時望著嬉鬧的眾人,有時望著月光,眼神中充滿了迷離。
誰念西風(fēng)獨(dú)自涼,此邊唱,人彷徨……
而這種氣氛很快就被打破,已然微醉,俏臉帶著酒意的粉紅,苗望晴俏笑倩兮著走來,雙手分別拉龔塵影與趙敏說起話來。
二人也只得微笑與她胡亂扯著話,一時間,那股清涼仿佛暫時離開了小院。
直到最后離開,趙敏也都未與李言說過一句話,而龔塵影則是在離去路過李言身旁時,向李言傳音一句。
“明日上午等我,不要離開小院!
這讓李言一時摸不著頭腦,卻是不免多想了起來。
“難道這便是要單獨(dú)說些悄悄話了不成……”
想到這里,他黑臉上竟也紅了起來,過了一會后,他落目小院某人坐過的地方,剛才心中的波動逐漸消失,他就這樣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一張絕美蒼白的臉再次浮現(xiàn)在李言的眼中,良久,良久,李言一聲長嘆……
一夜清涼,半宿星光,李言在院中盤膝而坐,直到了天明!
“離師姐的蠱酒當(dāng)真厲害,僅此一夜,那些藥力便讓我有一種突破凝氣十層初期的可能。”
李言并沒有去嘗試突破,生生將那股藥力壓了下去,他現(xiàn)在缺少的是對境界的感悟,并不可能一味地尋求境界突破。
這些藥力被他壓縮后,慢慢轉(zhuǎn)化成了法力,他需要在凝氣十層初期細(xì)細(xì)體味該境界的意境,最后,法力隨著意境的提高,而不斷地壓縮、凝聚、提煉……
旭日東升,竹院中李言將院子收拾了一番后,呼吸著清晨似帶著露水的空氣,好似清晨的靜可以帶走幾許煩惱。
站在院中,李言抬頭望著院子上方墨綠的竹葉,看著葉間的露珠映著天的藍(lán),仿佛在看一幅淡淡的水墨畫,水墨畫中,彌漫著竹葉的清香和清晨的空氣,是人在畫中,還是畫中有人。
就在李言有些出神的時候,院門處禁制白霧翻涌,李言腰間宗門令牌一道紅芒不停閃爍起來,神識一掃間,令牌中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李言,我在你院外!
李言聽到這聲音,心臟竟不自覺地加速快了許多,他深吸一口氣,手中令牌對著院門一晃,白霧翻涌間,已向兩邊分開,閃出一條小路來。
在李言目光注視中,一道靚麗的身影緩步走了進(jìn)來,齊耳短發(fā),小麥色皮膚正如清晨的朝陽,無處不透露著活力,青春噴薄而出。
龔塵影一雙美目也正抬眼看向李言,與李言投來的目光對個正著,頓時原本清冷的目光中,竟有了一些慌亂,頗有躲閃之意,但旋即還是望向了李言。
李言不由心中苦笑,這少女無論何事好似都不愿認(rèn)輸,自己只是看上一眼,她也要毫不退讓似的。
“六師姐,早!”
一時間李言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離開秘境那種時刻都存在危險的地方,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單獨(dú)相處。
秘境中,兩人雖然單獨(dú)待過一段時間,但那時考慮更多的是如何活下去,雖然關(guān)系已算是不言自明,卻也是少有心思往上面想得太多。
現(xiàn)在回到了宗門,一切平靜下來后,這種靜謐環(huán)境下見面,二人總是覺得有幾分旖旎。
“嗯,早!”
龔塵影聽到李言的話后,嫀首輕垂,輕嗯了一聲,然后似有心事的也不看李言,徑直向院中石桌處走了過去。
李言望著那道窈窕背影,行走間帶起一陣幽香還在鼻尖縈繞,只得揉揉鼻子后,將手中令牌對準(zhǔn)院門處一揮,小院中頓時隔絕了外面的事與物,然后他也抬腿跟了過去。
龔塵影直到走到石桌旁,都是一直輕低著頭,在坐下后,這才看向已在對面坐下的李言。
她玉手輕抬仿佛掠過一絲輕風(fēng),把短發(fā)向耳后挽了挽,清麗的容顏更是清清楚楚地呈現(xiàn)在了李言的眼前。
雖只是隨便一坐,那傲人的身材如同院中多了一株成熟的水蜜桃樹,讓望著她的李言有些不自然起來。
龔塵影抿了抿紅潤的嘴唇。
“以后,私下你叫我阿影即可。”
說了這句話,她的俏臉上已是飛霞生暈。
李言聽罷后,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了!